第二日。
上官素衣来到三日楼的时候，东街上早已是热闹非凡。
三日楼的门口围了好些人，都争着抢着要往里面挤，门口两个婢女连声喊着：“今儿没座了，各位老爷改日再来吧！”可就算喊破了嗓子，那些人仍不肯走，有的甚至掏出几锭金元宝扔给那婢女，口中嚷嚷着：“让本大爷进去，不会少了你的！”
看来今日来的不是时候啊。
上官素衣有些头痛。
门口一个浅绿纱衣的女子轻盈的越过人群，笑看着上官素衣道：“我家公子已在里面候着了，世子妃请吧。”
她今日出门，特意戴了幕篱，白纱笼住她的上半身，影影绰绰，看不清模样。她平日里很少来东街，所以这里认得她的人应该不多，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谨慎些为好。
她不想被人认出来，不想有太多麻烦。
而且今日她与花溪叠在一起，若被人瞧见了，不知道要在背后嚼多少舌头。
花影引着她上了二楼，珠帘后，一处靠着栏杆的雅间，花溪叠已经悠然坐在那里等着她了。
她便在花溪叠面前坐下：“溪叠公子来得好早。”
“不早不早，若来晚了，可就没位子坐了。”花溪叠越过栏杆往下看去，正堂里已是坐满了人，“今儿是三日楼老板娘的生辰，说不定老板娘心情一好，便会现身一舞，所以大家今日都急着赶来。”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呢。”上官素衣微微掀开白纱，往四周看了看，却发现身后那一桌子的人正偷偷打量着她。
主位上坐着一个瘦高男子，三十左右的年纪，穿了一身镶金挂玉的华服，趁着别人给他倒酒的功夫，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偷眼瞧着她与花影。
旁边一人起身，恭恭敬敬的敬了他一盏酒道：“张公子，你此番既得皇上接见，日后必定仕途美满，到时候，可别忘了多提点提点小的呀！”
张公子哈哈一笑，接过那盏酒饮了：“那是自然，各位都是商场上一同打拼的兄弟，张某怎敢忘了各位。”
又是一番谈笑过后，那张公子身旁几人见张公子一直盯着前方看，便也跟着看了几眼，不由得低低惊呼道：“哎哟，那姑娘可真是个绝色美人儿啊！”
上官素衣这边早已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花溪叠便笑：“你说，他们夸的是你，还是花影呀？”
“自然是花影了。我戴着幕篱，他们又瞧不见我的模样。”上官素衣抬头，对花影笑：“你家公子走到哪里都带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真叫人羡慕。”
花影扑哧一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她甚少听见上官素衣与她家公子谈笑。
而且，也甚少听得有人夸赞自己的容貌。
因为她是个杀手，注定只能隐在暗处，将自己隐没在黑暗之中。
花溪叠也笑了：“你若喜欢花影，我让她跟着你便是了。”
上官素衣差点把喝到嘴里的茶一口喷了出来：“我开玩笑而已的。再说，我就不信你真的舍得把花影送人。”
而身后那一桌人的目光，此刻尽数落在了她们这里。
张公子看着花影。她身形纤瘦，尖尖瓜子脸，五官极美，最令人惊艳的便是那双妩媚万千的眼睛。眼角微微挑起，只消轻轻一眨，便是万种妖娆与风流。她略略一抬眸，却是淡淡的清冷凛冽，像一把薄刃，你明知危险，却仍愿为她赴死。
“张公子，你若喜欢，小的去给你们搭个话？”一人起身，极热络的就要上前。
张公子却伸手拦住了他，压低了声音道：“你看那姑娘，气质不凡，又如此美貌，可见并不是个寻常人。而像她这样的人，却只能侍立在那两人身后…可见那个坐着的，才是正主儿。”
旁边几个人也觉得有理，纷纷点头附和。
那人看了看坐着的上官素衣，讪笑着说道：“凭公子的地位，想要什么姑娘得不到。凭她是谁，若是得知了公子的身份，还不巴巴的送上门来么？”
这话似乎让张公子很是受用，他大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一桌人又开始谈天说地。
楼下，已有歌女舞姬开始表演。丝竹声入耳，楼下的人也渐渐安静了几分。
花溪叠这才问她：“你不是要查案吗？这里，似乎和案子没什么关系吧。”
“案发地点在锦春巷，这里是锦春巷附近最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总会有人谈起，说不定会听到些什么。”
花溪叠点头，将茶盏轻轻的搁在桌上，往张公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角微勾：“要不…我让花影出卖一下美色如何？”
“啊？”
上官素衣还未反应过来，花溪叠递了一个眼神过去，花影略一点头，已然朝着张公子走过去了。
“你…”
“放心吧，她自有分寸，能让花影吃亏的人，这世上还没几个。”花溪叠一眼便看破了上官素衣的担心，他笑着把桌上的果盘朝上官素衣一推，“吃些水果吧，我看你皮肤干燥，定是这几日火气太盛的缘故。”
上官素衣没好气的笑了：“你们行医的人都这样吗？”
花溪叠忽然凑近了她，“自然不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这样关心你呢。”
上官素衣抬手就是一个爆栗：“能不能正经些？”
花溪叠委屈巴巴的揉了揉脑袋。
看着上官素衣的笑颜，他心底却泛起丝丝暖意。
他终于让这个姑娘笑了。
初见她时，她周身冰冷，眼底藏着仇恨与杀意，不会相信任何人任何事，也不会对任何人展露明媚笑颜。
他想让她多笑几分，多开心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医人心病，也是行医之人的本分吧。
那边花影已经热络的和张公子一行人聊了起来。
花影长期潜伏在各处，打探消息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上官素衣闲闲的和花溪叠说着话，目光淡淡的落在楼下正在跳舞的几个舞姬身上。
后厅。
一处极为隐蔽的小院落。
院中池塘种满荷花，丝丝幽香，沁人心脾。小桥流水，日光绚烂，映着满塘粉荷活色生香。
池塘边不远处，有一间小凉亭，红木雕栏，刻着簇簇牡丹，当真精致。
亭中坐着一个女子，一身藕粉色蝴蝶裙，白纱掩面，只露出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睛。她正低头拨弄着古琴，指尖挑动之间，韵味悠然而出。
远处匆匆走过来一个婢女，低声说道：“夫人，今日的人已来的差不多了。”
女子恍若未闻，仍极认真的弹着那首曲子。待最后一个音的余音散尽，她才慢慢收回手，抬起头来淡淡的问道：“可有什么特别的人？”
听她的声音，已有四十多岁了。
“回夫人，来的大多都是常客。有一位张公子，据说是京城新贵，原先家里是做粮草生意的，后来生意渐渐做大，皇上便亲自召他入宫，封了他御前副史的职位，掌管整个京城的粮草运送。”
“还有其他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