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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之下,白烛上的火苗不时蹿动发出阴森微响,阵阵皮鞭抽打后的哀嚎于一刻前停止,只剩下那急促而痛苦的喘息与颤抖;暗光下,男子赤裸上身,血痕遍布,右肩刻有异族图案,诡异而乖张,双手被吊在铁链之上,胯下的水混浊之中带有恶臭,他散着发,勾着唇,瞳孔聚集只一处,显露杀意……

相对之处,晦暗的光中端坐着一人,苔藓蔓延四壁,萎靡中带着浓重死气,然,这确无法将他的脱尘气息掩盖半分,他坐在木凳上,长青素袍。..

虽无表情,却叫人难以琢磨,那细秀的双眸只是淡淡的望着…平静似水,是对水中男子挑衅的轻鄙?抑或心绪本不在此。只是,那双平素无神的灰色眸子,不知何种缘故化成了如那碧石一般的绿,幽谧而神秘,

此时,水中的男子眸如刀刃,杀气四起,引人阵阵冷战,他勾起一抹邪秽的笑,难明其意……

“不说吗?也罢,明日将你交于皇帝,他该是有办法让你开口。”见他如此,易君堔淡淡摇了摇头,好似仙人窥世,最终落下一声叹惋。

“你以为我被擒,会对主人有多大影响,”九灵勾起邪笑满是自傲,“计划会继续进行,而你,依旧会丧命在我们手中。”

他言中之意,便是想将易君堔激怒,然而,易君堔回与他一抹淡笑,清淡之中净是不屑,“只不过,你大抵是看不见了。”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祭酒大人哪会轻易动怒。

九灵闻言,起唇发出阴森诡异之声,回荡在空旷的牢狱,“你以为…皇帝的仇人只是幽门?……”此言一出,易君堔眉头微皱,他接着言,“当年先皇听信谗言,一旨昭书,大唐朝内清洗本是忠于他的重臣强将皆满门抄斩,死于非命,如今,李忱又对那些数年前的冤案置若罔闻,试图遮掩,呵,”

九灵亦是极聪敏之人,自己所言的,易君堔虽无声色,心中却也是疑虑之处……“你以为你所效忠的天朝当真海内生平,你的王当真怜慈宽容?”

他所言,每句话皆是在勾起他的疑惑,是故意为之,易君堔自知,但其中虚实也待查明,

“鲜明的例子就在你眼前,易大人,你不是喜欢探究真相吗?我倒是能想象当你得知真相后的表情,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平静。”……

正午白日,恍人眼眸,难以辨清,回府一路上,易君堔皱着眉头,眸子沉着,直到车夫将他的思绪从遥远之处唤回。

“大人?大人?到府了,”马夫见他思绪不整也颇为奇怪,平素的司祭酒是万事不经于心,从未见过他为何事而这般烦心。

“辛苦了,多谢。”如平素,易君堔下车后,小厮在门口等候,二人进了府。

“少爷,您可回来了,有一位名为闫玉的公子在后堂等您多时了,说有要事求见。..”闻言,易君堔一怔,而后便道:“请他到后园,我在那等他。”……

不觉之间春深之际悄然而至,芳草吐芽,娇嫩鲜活,后园中水与运河相系,清透净澈。

“亭中便是我家大人,闫公子请…”见闫玉青衣长袍,两袖清风。

他随着小厮来到此处,一眼便见不远之处,临水假山凉亭立于之上,罗兰如瀑倒吊在水中,枝条落于梁榫,化作幕帘抵挡浮躁的骄阳。

其中有男子在烹茶,清风拂过他的长袖,衣袂飘然,好似仙人落世,纵是闫玉这般阴阳通闻之人也有几分惊叹,世间怎会有这般男子,明明生的男身,却这般钟灵琉琇,就连女子也不如,明明身为朝臣,却丝毫不见官宦的傲睨自若之态,反倒更像那仙岛之上避世的仙人,清致脱俗,不染风尘。

闫玉勾起一抹笑,一瞬而过,唐门之中皆言师兄唐辰相貌倾绝于世,如今见了易君堔,倒觉得唐辰杀气太重些,不如易君堔这淡薄之感来的好。

再者,纪师叔在易君堔手中,师兄怕是难胜他了…,而他这位小师叔这次只怕也是动了凡心而不自知了。

“易大人,”他飞身上亭,轻敏落地…

“小道冒然造访,还望易大人莫要见怪才是。”闫玉行僧道之礼,怎不知自己,已然成为他人府中的不速之客。

“闫公子为江湖豪杰,出手相救大理寺于水火,易某人感激不及。”易君堔勾起笑意,几分亲和之感。此乃他的肺腑,毕竟,那日若没有闫玉,只怕九灵就丧命在纪冥宇手中了。

闻言,闫玉道:“我等皆是是大唐子民,东瀛入侵,我唐门自不能坐视不理。”

二人落座……

易君堔将清盏递给他,茶汤色泽微黄,气息醇香,二人相饮一杯,闫玉本出于深山之中,对茶也有几分了解,赞叹道:“入口清新爽喉,非春初时云雾山上的枇杷叶不能比了。”二人竟有着难得的投机,畅谈之间,易君堔思索再三,而此事也关乎于纪冥宇,便决定开口问,道:“易某冒失,有一事想问,”

闫玉心下一想,便知他要问何,道:“易兄莫不是想问关于纪师叔的事?”

他所问,易君堔点头,自那晚之后,他埋身古书药理,纵是费了百种药材也无法断出她所重何毒。

见他点头,闫玉眉头微皱,眸中滑过一丝冷意,被易君堔捕捉,“纪师叔的事,我门内弟子不能言,赎贫道不能告知……”纪冥宇的身世,就算是同是唐门弟子的闫玉,也不知详情。

“恕贫道直言,”闫玉话转肃然,眸中微冷,“易兄乃朝堂中人,我等皆是江湖中人,师叔在此叨扰多时,已逆门规。..”

其意自知,易君堔心中暗叹道:什么叨扰多时,不过是在提醒他,纪冥宇终是与他道不相同,莫要纠缠才是。

闫玉出言决绝,已不留情,他要的便是易君堔的退却,可他怎知,祭酒大人的心思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也以窥探,更何况他。

易君堔轻哼一声,起身,道:“闫兄误会了,唐门中之事易某自是无雅兴探究,”几分挑衅之感叫闫玉不快,他接着言,“而你师叔与易某人有约,约定尚未达成…”

闫玉一怔,心中怒火突起,想来纪冥宇最恨为官者,又怎么会与官宦打上了交道而易君堔,身于混浊之境,介于纪冥宇的身份本应对其敬而远之,然,他却丝毫不在意,竟还一副谁敢靠近她,给老子试试的放肆态度。心中窝火却不能与其硬对,闫玉只得压着性子,眸子之中可见寒光凛凛。

“纪冥宇乃我唐门中人,你没有理由留她在此。”言语博弈,二人无一输于气势,比的便是谁能沉住气。

突闻,轻笑之声宛如清泉净透,闫玉感之莫名,闻他道:“冥儿欠我两条命,旁人怎能替代?”

冥儿二字脱口而出,在自然不过,易君堔不禁放柔了的语气,带着无限暧昧之感。

闫玉眸子又冷了三分,目光令人脊梁发冷,然,易大人却毫不在意,光天化日之下,谁敢于祭祀府中行凶,也未免太晦气了些。

黄昏将近,归雁南飞,清脆鸣声,玄凤破空而出,打破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