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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两个月后,天下庄的天空中常有白羽孤鸟飞过,说是孤鸟,却总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另一头牵着,将江湖上那些有形无形的消息带到聚义楼。

远远地,从天下庄的正门进来,从容的踏上长石阶,他一袭素黑的袍子沐在刺眼的阳光中,凉风绘出他侧脸,温润如白玉,清冷如月光。他走上了高台,柳意趴在囚笼边,目光与他有一瞬间的擦撞,随即便如潺潺而动的渊泉,自眉间流经他俊毅分明的脸庞,在他走进聚义厅的那一刻,柳意的目光才在他身后缓慢的散去。

柳意打起精神,仔细留意聚义厅中传出的细微动静。

聚义厅中的光线要比外面暗上一些,厅正中央天下同宗四个大字行如流水。刘影天为男子亲斟一盏茶,茶香清雅幽放,浅淡宜人,男子却始终没有坐下。

“盟主的壮志,难道仅限于在这江湖之畔煮茶品茶,携一个武林之主的虚名,了度余生。”

刘影天躬身:“请太子殿下明示。”

男子掀开茶盖,看着杯中的一眼碧水:“本宫的三弟来找过盟主,本宫不知道三弟给了盟主什么期许,但本宫肯定能比他给的更多,只要盟主在本宫定天下之时,助本宫一臂之力。”

刘影天噬下笑意,俯身跪下:“刘某定当万死不辞,以报殿下。”

盖上饭盒的盖子,女仆吩咐新来的帮厨,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眼角眉梢都透着机灵。

“记住,高台上关着一个人,你从饭盒中挑出一个菜包子给她吃,其余的送到仁义门给那些守门的庄卫,剩下的你自己吃了。”

小伙子应了一声,麻溜的提过饭盒,女仆心中不放心,再三叮嘱:“只许给高台上的人吃一个菜包子,绝对不能多给。”

很快,小伙子提着饭盒上了高台,因为是晨间,周围没有一个人,柳意靠在囚笼上闭目养神,他的眼神却在她的身上肆无忌惮的游移,像猎人见到了猎物,挪不开眼。

纤腰如二月的柳枝,曼妙多姿,破烂的白衣下,酥胸若隐若现,如天边的柔云,莹白勾人。

“妖女果然是妖女,”他说得虽轻,还是惊动了江柳意,他摇了摇头,取出肉包子,放在掌心,“吃吧。”

江柳意伸手去拿肉包子,却被他反手一摸,她立即缩回了手,脸上已有厌恶之色。

他却毫不知道收敛,继续言语轻浮:“美人,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女人,我就能放你出来。”

他见江柳意没有反应,轻轻一笑。

“怎么,不相信,”他掀开手臂上的衣袖,露出纵横交错的伤疤,这些伤疤只是他身上所有伤疤的冰山一角。

“跟你坦白也无所谓,我就是官府一直在全力通缉的杀人要犯,季常靈,机缘巧合之下,我入了天下庄做下人,正好躲避官府对我天罗地网式的搜捕,只要你愿意跟着我亡命天涯,我就能救你出来。”

江柳意心中一动,十一年了,她日日夜夜都想着要出去,如今机会摆在面前,可救她的人却是如此的穷凶极恶,对她不怀好意,她真的能义无反顾的跟他走吗。

他见江柳意低头沉思,很有耐心的道:“救你就等于是跟整个武林为敌,有人怕,但我不怕,今晚我再来找你,你想好了,我便救你出来。”

入夜,季常靈悄悄的摸上了高台,江柳意没有睡,整整一个白天她都在神游,她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正如她母亲临终前对她说得,就算粉身碎骨,她都要报此血海深仇,如今这个男人是她最大的希望,哪怕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她都应该跟他走。

季常靈狡黠的一笑:“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他拿出一根细如游丝的长银针,蛇信一般伸进玄铁锁里,小小的一把锁,却玄机重重,他开完一关又一关,额头上有滴滴冷汗渗出,他必须在天还没亮之前救江柳意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人,”寻夜的庄卫也是个晓事的,从前大公子喜欢深夜来高台上与那姑娘谈天说地,如今大公子不在庄里,那黑影肯定来者不善,他大喊,“有人劫囚,有人劫囚。”

天下庄守卫一向森严,马上便有大队的人马往高台这边火速集结。

江柳意的一颗心如烈火焚灼,如果敌不过,他大不了一走了之,他是贼寇,本来就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可她不同,这次走不了,以后想走就难于登天了,甚至可能为此丢掉性命。

他却比刚来时更加放松,手上的动作愈发利落,好像自己根本置身事外,凛凛的剑影向他迎面袭来,他着密针杀死冲在最前面的一排人,离他最近的庄卫被他一记锁住咽喉,一声脆响,玄铁锁和庄卫的脖子同时打开和扭断。

江柳意从笼子里出来,他一把揽过她的腰,高台下,那熟悉的身影,江柳意日日夜夜都想杀死的人。

“连盟主都潜夜赶来,美人,你的面子可真大。”

刘影天一声怒咤:“敢在天下庄劫人,阁下胆子不小嘛!”

季常靈讪笑道,眼神十分凌厉嚣张:“盟主过誉了,为免盟主以后寻仇找不到人,今晚在下就在这里报上名号,在下正是江湖上人称千面鬼的季常靈。”

话音还飘忽在半空中,他用粗糙的手蒙上江柳意的眼,声音随着一阵爆裂的白烟迸射四方,浑如无数的鬼魅瞬间从地底下倾巢爬出,那种无尽的泣血哀嚎之声,足以撕裂整个夜空,让听的人心头一悸,快要喘不上气。再定睛看去,高台上仅剩下一座空笼和耳边不断呼啸的烈风。

刘影天将刀刺进面前的石阶上,眼中酝酿着滔天的怒火:“给我追,追上之后,格杀勿论。”

再睁开眼时,江柳意和他已经身在天下庄一侧的密林中,其中一棵矮树上拴着一匹瘦马。

季常靈撕下面皮,随手丢弃在脚边的泥潭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江柳意还以为那张朴实黝黑的脸皮就是他真正的样子。

“这也不是我的真面目,美人你大可不必看个没完,”他凑近江柳意,淡淡的笑道,“凡是看过我真面目的人都死绝了,包括我师父。”

他的语气极度冷淡,仿佛死在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是死有余辜。

他将江柳意抱上了马匹,自己则牵着马缰悠悠的走在前面,江柳意蹙起眉尖,心中暗自思付,他一个人就能把她从困险重重的天下庄里救出来,足见这个男人的手段和武功之高,他可能不比刘影天好对付,她想脱身恐怕不是这么容易的。

季常靈带着她明目张胆的来到了十几里外的一座城镇,城门口还贴着重金缉拿他的告示,只是画上的人又是另外一副面孔,跟他没有丝毫的相像之处。他们辗转来到了一间客栈,季常靈从腰间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柜上,对掌柜宣称江柳意是他的娘子,掌柜盯着那锭金子笑语盈盈,根本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正是恶贯满盈的杀人重犯,季常靈,掌柜开了一间上好的厢房,由小二哥领着他们上了楼,掌柜还叫来客栈里烧火的伙计,在他们厢房的浴桶里倒好温水,洒上艳色的花瓣。

厢房虽雅致,却不大,厢房里的陈设一览无余,季常靈站定在床边,抱胸看她,仿佛能将江柳意薄薄的衣衫下藏着的山水一眼看尽。浴桶里的水汽还在氤氲,江柳意紧挨着门扉,只要他一有动作,她便立即夺门逃出去。

他有些漫不经心,似乎早就看穿她的用意:“放心吧,大白天的人多眼杂,咱们的好事就拖到晚上,你沐浴完就来楼下的单间,我点好饭菜等你。”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厢房,江柳意带上房门,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如果继续坐以待毙下去,不知道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不轨的行为,她边想着边走到床边,“嘶啦”几下,扯下床幔上的布,又使劲咬破手指,用血写下了九个大字,季常靈在此,速去报官。

江柳意穿上伙计为她准备的干净衣裳,扶着栏杆下了楼,正值中午,小二哥端着菜穿梭在各桌客人之间,江柳意故意往小二哥那边疾走,作势不小心撞到小二哥身上,小二哥手艺很好,硬是稳住菜盘,没将半点菜汁洒到江柳意的白衫上。江柳意倒在地上,小二哥来扶她,她趁机把布条塞到小二哥手中,没待小二哥仔细查看布条上的字,一只大手将小二哥手中的布条抽离。

“娘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季常靈扶起她,他的左手轻搭在江柳意的肩上,有一股灼灼的真气隔着衣衫涌入江柳意的体内,在她的五脏六腑之间兴风作浪,直逼得她使不上力气,任由面前的男人摆布。江柳意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通知官府的计划落空了,季常靈凌空抱起她,返回了楼上的厢房。

季常靈把她抱到床上,又摊开掌中的布条细看,他的笑容似轻描淡写般一笔带过,却引得江柳意止不住的胆寒。

“娘子你果真如此狠心要置我于死地,看来我得好好罚你了。”

江柳意闭上眼睛,大滴的泪珠在颊边滚落,她现在没有一点力气反抗,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心中默念父亲传授她的心法,支撑她尽快度过这场劫难,忽有一股真气涌上她的胸口,正是季常靈往她体内灌输的那股真气,在缓缓流入她的气海,最后竟被她完全吸收殆尽,她恢复的力气居然比之前更加完足,足以将他推开,她拿起身下的薄被掩住身子。

他的神色惊恐,就算在面对天下庄无数的庄卫时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表情,他捏紧拳头,面上随之而来暴怒,促使他死掐住江柳意的脖子。

“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这么快破除我的内力,除了那个人,说,千叶老鬼到底是你什么人。”

尽管江柳意被掐得脸色煞紫,可还是倔强的一言不发,死死的盯着他。

“我杀了这么多人,不在乎多你一个,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他大笑着,眼珠瞪得浑圆,如同一头困在笼中多日的饿狮,随时都能要了她的性命。

厢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开过刃的尖刀齐齐架在季常靈的脖子上,整个客栈的过道上密密匝匝地站满了官兵。

为首的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庄严肃穆,长须冉冉,季常靈瞥了那人一眼,唇畔带着戏谑,他松开江柳意,不顾脖子上架着的利刃站起来。

“黄大人,这可是你第三次找到我了,真厉害啊,下次我再出来,就先屠了您家,那么这世上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找到我了,您说,对吗。”

黄羽之看着他:“你没有下次了。”

季常靈被官兵押着走出了厢房,客栈的走廊里他的笑声还在回荡着,他说,他会回来的,等着他,江柳意知道季常靈是说给她听得。

黄羽之脱下袍子披在这个满脸泪痕的女孩身上:“姑娘,你安全了。”

官兵陆续撤出了客栈,原先在客栈里吃饭的客人们全都不见了踪影,江柳意穿好衣衫,慢慢的跟在押解队伍的后面。

“大人,那小女子从晌午一直跟在咱们的后面,这都快天黑了,她还跟着。”管家黄敏扶着从轿子里出来的黄羽之。

“你去给她些吃的,问问她是不是咱们丰城县人,如果顺路,让她与我们搭伴而行也可。”

“是,老爷。”

黄敏拿着一块干饼子来到江柳意的面前,她正靠在一棵树上休息。

“这是老爷让我拿给你吃的。”

黄敏见她迟迟没有伸手来接,语锋一转,有些愤然:“怎么,嫌弃这饼子粗陋!我们家老爷可是有名的大清官,两袖清风,断案如神,他让我给你拿吃的是看得起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江柳意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自顾自望着地上的黄土。

“是不是个傻子啊!”黄敏狐疑道,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于是三步一回头的折回了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