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回家”，为什么她觉得不是她的家？念课文的时候有过一句诗——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她不懂，前半句是节气白露到了，那后半句里的故乡是什么？她问奶奶，奶奶说是离开后的家，她又问人为什么要离开家，既然离开了，又为什么想念一轮月亮？奶奶笑了，摇摇头不说话了。
阿蘅现在突然有些明白了，可“故乡”让她找不到形容词，只能解释一句：离开的家上空有一轮明月，奶奶住在这边。
“阿蘅。”粗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白发白胡子的老人站在她前面，慈爱地抚摸她的头，温和的说道：“我是你爷爷。”
阿蘅波澜不惊，她突然之间有了很多亲人、但是……她认真地看着爷爷，轻声问他：“不是你把我送到夏仪身边的吗？你为什么把我送过去？为什么不接夏仪回来？”
白正鸣立刻沉了脸色，严厉叫一声：“阿蘅！”
老人的手僵硬片刻，然后挥手示意儿子不必生气，让阿蘅跟他进书房。
“爸，孩子小，你别生气。”舒曼云出声劝，被老人打断。他笑道：“我为什么生我孙女的气？只不过问她两句话，你们去给阿蘅收拾房间，办入学手续什么的，去吧。”
夫妻俩点点头，看着老人和阿蘅走进书房。
“你说爸想问什么？”舒曼云一脸忧虑，“我怕爸再把阿蘅送回去，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放心。”白正鸣搂住妻子的肩安慰她：“爸喜欢阿蘅，既然放了话答应把阿蘅接回来，就肯定不会送走了。老将军说话算话。”
“再说阿蘅那么病，只有那边治得了。你看，现在不是还了咱们挺漂亮的姑娘吗？”
舒曼云无奈的叹口气，挽着丈夫的手臂离开。
一直静默在角落的白芷若有所思。
书房里，曾中枪遭伏流血要命也不掉眼泪的老将军生平第一次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双目通红，他颤声问阿蘅：“你奶奶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特别好。”阿蘅说，“只不过她现在很伤心，因为你让我回来了。”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些许怨恨，孩子的天真让他紧闭上眼，试图遮住泪意。
阿蘅也哭了，她知道伤透奶奶心的人是谁了，可这个人为什么也这么伤心？奶奶知道吗？
良久，阿蘅抽噎着问：“为什么不接奶奶回来？”
他没回答，也无法回答，老泪纵横。
为什么？情之一字，于白国安是入骨的相思与煎熬，于夏仪，又多层生生不见的怨恨。
不过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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