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雪突然想到了母亲。在她心目中这两个字眼并不温馨，已经做古的母亲在她印象中总是焦躁而严厉的，她甚至没有机会在母亲面前充当过“童年的阿娇”。许多年以后，她和一位女台商谈到台湾的女性教育，女台商说，身为母亲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教会女儿怎样撒娇，这一条掌握好了，女儿会终身受益。她感到有些失落，认识到这一点为时晚矣，她已经到了该做母亲的年龄，就是想撒娇也没处撒了。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若是做了母亲，她会为那个延续的生命奉献全部的爱，如果是女儿她一定要教她学会撒娇。想到这儿，她叹了口气说：“可我怕是秉性难移了。”
那未加任何雕琢的真诚柔弱逼得刘英凯简直透不过气来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现在更相信柔弱是女人的天性，你刚才那偶尔的迸发，简直体现了女性的极至。”
“刚才我很轻浮，是吧？我为刚才向你道歉。”她开始为那个“刚才”感到脸红，那么不顾一切地扑进一个已婚男人的怀抱，算是调情还是挑逗？
刘英凯叹了口气，扭转了话题问：“赵子辉很坏吗?”
“反正是坑蒙拐骗吃喝嫖赌。”
“这才八恶，连十恶都不够，可赦。不过就是人性中的一些弱点，在他身上稍微集中了点，我看他未必坏到哪去。他想利用你，你也可以利用他嘛。你还是要去找他。可你是去钓鱼。钓鱼人的目的是让鱼上钩，决不会把自己当鱼饵，懂吗?”
“可我不会和魔鬼打交道。”
“哪有什么魔鬼？哪有什么上帝？要说有，人人都可能成为魔鬼，也都可能成为上帝。你可以把赵子辉变成上帝嘛。”
“天啊!”林惜雪满脸都是惊叹号，“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上帝会是赵子辉那副模样。”
“那你说上帝应该是什么模样？上帝就是人的模样，上帝按照自己的模样创造了人。人性中善恶与生倶来，你不要去迁就他恶的一面，要去把他善的一面挖掘出来。我也很坏，但在你的信赖面前，就坏不起来了，我想那个赵子辉不会比我更坏的。”
“我一点也不感觉你坏。”
“别过早下断言。万事本无定分，没有什么事是绝对可能和绝对不可能的。也许有一天你会感到我比赵子辉还坏。我认为赵子辉倒是真的喜欢你，如果单单是为了找个女人，他抽出十张大团结，够了吧？干吗非要在你身上打主意?”
林惜雪开窍了，突然兴致勃勃地操起了鱼线，说：“我要认真体验体验鱼怎样上钩。”她焦躁的心境果然平静下来，渐渐进入了忘我境界，一阵工夫竟钓了十几条鱼。倒是刘英凯被她折腾得想入非非，六神无主。他感到自己是在劫难逃，他完了。
赵子辉接到了林惜雪热情的邀请电话，特别注明邀请他去家中做客。鱼咬钩了，他很得意，甚至觉得进展太快了点，那种欲擒故纵的感觉他还没玩味儿够。看来知识女性也就那么回事，上了床恐怕都是一个味儿，不过到手的桃子不摘白不摘。
三个小时后，赵子辉踏人了林惜雪的家门。
客厅茶几上，刻花玻璃托盘里琳琅满目堆满了水果，红红绿绿，水水灵灵，显然主人做了精心准备。一种受到礼遇后诚惶诚恐的心情油然而生，出身的低微和残废的形象，使赵子辉骨子里始终残留着自卑的影子，时不时就会跑出来，在心里溜溜达达地转上一圈。但这种自卑感很快就被优越感战胜了：他赵子辉理应受到款待，因为他有钱，而她需要钱。他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偷偷窥视了一眼半掩着门的卧室，里面有一张大大的席梦思床，白色的床罩像星级宾馆一样洁净，看起来很舒服。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实质性的联想，一股阳气在那个部位微微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