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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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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同快步奔向浮雕,咔嚓,暗屉再次伸出,一串钥匙,以及下头压着的几本簿子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唯独少了那张最最重要的布帛。

“混蛋!废物!都是废物!”窦同这声几乎是怒吼的混蛋,有愤怒,有不甘,更多的却是担心与不安,他全家老小的性命可都在那张布帛上啊!

终于发泄完毕的窦同大手一挥,一众护卫便纷纷退了出去。

“都给本官说,如今这情况该如何处置?”一脸丧气的窦同,如泄了气般的瘫坐在书桌后,语气中满满的绝望。

那张布帛之所以重要,不仅仅因为那里面有足以证明自己贪墨的证据,更重要的是,那上面还有他与叔伯益州刺史窦平献的往来账目。

窦同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只是为了记录自己收入,以及方便与叔伯窦平献对账用的布帛,有朝一日居然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垂眉耷拉脸的县丞和幕僚互相看了看,各自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同样的不安,两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开始担忧,面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依旧一副小心恭敬的模样。

“县令!”县丞小心翼翼的上前,精明的小眼睛提溜一转,张口便劝,“下官认为,当务之急先要摸清对方的意图,切不可因一时之气而乱了方寸啊!”

江洲内部虽说并似表面上一般的铁板一块,可世家、官衙以及军方这三方势力,俨然都不可避免的成为了一个利益共同体。

如果窦同此时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那楚问合作,出卖盟友,以他对自己那个高居益州刺史的叔伯窦平献,以及这江洲各方势力的了解,只怕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已经身首异处了。

相反,如若依旧坚守,拒不合作,这江洲倒还依旧会是铁板一块,即便那楚问手握结党营私名单的状纸,来到这铁桶一般的江州,她那天大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破不了局,自己也相对比较安全。

可要命的是,那张记载着窦同与叔伯窦平献账目的布帛,居然落到了楚问的手里,按说仅仅凭借那布帛上的账目而言,窦同最多也就是丢了头上那顶乌纱帽,可最要命的,还在于那上面详细记载了,益州刺史窦平献从窦同这收取的贪墨银子的账目。

想那窦平献为了阻止楚问来江洲,居然一口气凿沉了四膄来自洛阳的客船,如若此时被他知道,窦同弄丢了那足以让他丢了性命的布帛,只怕立刻便会要了窦同的小命,杀人灭口外加以绝后患。

“今日之事,出了这书房,你们都给本县令把嘴巴闭起来,如若不然,本县令定叫你们生不如死!”窦同最终决定,暂时隐瞒布帛被盗一事,至少要等到他想到一个保全自己的方法之后,他才敢,也才能将此事告知他那个心狠手辣的叔伯。

“大人!小人如若未记错,刚刚那钦差大臣似乎提到了合作!小人觉得,大人此时不妨静候佳音!”一直沉默的幕僚此时出声,“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妨静观其变,待局势明朗,再做选择,至于那布帛……”

那幕僚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伸手在脖子上做了个动作,意思很明显,那便是杀人灭口!“必要时……”

窦同原本浑浊、绝望的眼神突然间亮了起来,顿时心下大定,沉声吩咐道:“安排人暗中盯着周怀安,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于本官!”

“遵命!”县丞和幕僚两人同时出声,恭敬的应了,退出了书房,独留一脸凝重的窦同,眼光莫测的紧紧盯着那丢失了布帛的暗屉。

再说得手后的文初,自认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迅速换回秦夫子的装扮,慢慢悠悠的往那窦夫人安排的客房晃去,却不知她算来算去,却唯独算漏了一个人。

是以,当她推开房门的一霎那,一枚小小的匕首便直扑她的面门而来,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稚嫩的怒喝,“来者何人?”

小贼随手一挥,便轻轻松松毫无悬念的接住了那枚小小的匕首,略显意外的看着眼前,足足到她下巴,手脚修长,体格结实,一脸恶狠狠瞪着她的少年。

“大胆小贼……”声音戛然而止,原是如临大敌的窦乙,借着月光才将他口中的小贼瞧了个仔细,只见那小贼清雅的眉目,白皙的脸皮,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正含笑瞧着他。

“夫子?”之前窦乙十分的担心,如果夫子跟自己一样,不喜欢喝那苦苦的汤药,而耽误了治疗怎么办?于是,他贴心的准备好了甜甜的蜜饯,好心带着前来探望。

却不想才一进房便发现,丫环晕了,夫子不见了,九岁的窦乙立马如同斗鸡般全身紧绷起来,直到看清文初的脸,这才放松下来。

“咕噜……咕噜……咕噜……”接二连三的似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掉落在地上,同时一道小少年充满懊恼的惊叫声响起:“呀!”

文初闻言低头,只见满地圆溜溜的蜜饯,正调皮的满地乱滚,心下立刻便明了,这蜜饯大概就是眼前这个红着小脸的少年,出现的原因了吧?

“小英雄,这蜜饯是送给我的吗?”文初看似逗弄的笑问道。

正在懊恼蜜饯散了一地的窦乙,小脸刹那间变的更红,别别扭扭的尴尬着回了句,“少自作多情!”随后,冲出房门,跟只被狗追的兔子似的撒丫逃了。

夜色中那枚小小的背影渐渐变得模糊,文初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蹲下,仔细的捡起那散落一地的蜜饯,挑了颗最小的,含入口中,满口的香甜弥漫,心头的暖意久久不散。

窦乙却闷着头,一门心思的只想着快速的逃离现场,于是,不管不顾的狂奔着回了自己的房间,随手一关房门。

“嘭!”响亮的关门声响起,动静之大甚至惊动了刚刚入睡不久的窦夫人,连忙吩咐贴身丫环下去打探,直到丫环打探回来,惊魂未定的窦夫人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家里的小霸王给人送蜜饯,害羞了。

这让身为母亲的窦夫人大为欣慰,转身上了床,便开始一个劲的在窦同的耳边念叨,大呼想不到,想不到前几日,才泼的人秦夫子一身的茶水,今日见人家病了,居然眼巴巴的给人送了蜜饯,更加想不到这秦夫子一病,居然让自己那个小霸王的儿子窦乙,开了窍啊!

随即,窦夫人便开启了夸赞模式,对文初那是赞不绝口,这让原本存在感很低的文初,成功引起了窦同的注意。

第二天清晨,一个小小的包袱,出现在了窦同的书房,窦同微眯双眼满是担忧的伸手,几乎是在包袱被打开的同时,脸色剧变,后怕的跌坐下来,一股来自心底的不安涌上心头,久久无法平静!

许久之后,终于回过神来的窦同,面色凝重的看着那小小的包袱,自言自语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人是断断留不得了!”

院子里,某少女正维持着一贯的作风,仰靠在藤椅上,双眸时不时的瞥一眼假装正常的窦乙,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异样,似内疚,似不忍,最终还是开了口,“小英雄!”

“嗯?”依旧是那副高傲的样子,窦乙斜目瞪向她,语气却比之前亲昵了些许,“有话说,有屁放,没看爷正忙着吗?”

“基于大义,正义和亲人之间,不得不选,你会做何选择?”昨夜那颗蜜饯的甜,一直暖着文初的心,是以今日她才有此一问。

不论这窦同倒底是否有罪,不可否认的是这窦乙的品性,却是让文初十分喜欢的,如果可以,她倒也愿意给窦同一个机会,一颗蜜饯换一条命,这便是文初,哪怕只是微小的一点善意,她也必定数倍奉还!

窦乙似是被问懵了,抬头,一脸疑惑的望向文初,“夫子为何由此一问?”

“算了!”文初嘴角苦涩的上扬,到底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即便再聪慧,面对如此艰难的选择,倒也真真是为难他了。

“夫子……”

县丞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打断了窦乙的追问,“小人,见过公子!”

“有事?”窦乙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眉目微皱,眸中满是警惕。

县丞首先咧嘴,然后那精明的小眼睛往文初那瞥了一眼,回禀道:“县令一直听闻夫人称赞,恰巧今日得闲,便想见见公子新请的秦夫子,以便了解下公子近日所学,因此,特命小人前来,传秦夫子前往书房相见。”

“此时?”几乎是本能的,窦乙就想要拒绝,他太了解那个眼里只有银子和官位的父亲了,自记事起,他那父亲就从未关心过自己,好端端的怎的今日,突然关心起他的棋艺了?“爷这才刚刚准备,想要跟夫子对弈一盘,此时……”

“既然县令传见,秦初岂有不见之理?”文初对此倒并不意外,以她的谨慎,岂会让那窦同那么轻易的便找到那个小包袱? 128

“今日授课到此结束,明日咱们再继续!”起身,文初给了窦乙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看向县丞,“有劳!”

“秦夫子,请!”县丞那双小眼睛提溜一转,面上不免有些揶揄,看来还是他们太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不过是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还能翻出天去?

文初将一切收入眼底,双眸含笑,迈着轻松的步子,毫不犹豫的跟着县丞,奔着窦同的书房就去了。

留下的窦乙,心思不宁的一直目送着文初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那紧皱的眉头都未曾放开!

精致的绣鞋将将迈进窦同的书房,文初便觉得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随后“嘭!”的声,书房的门便被死死的关了起来。

文初无奈的撇嘴,好笑的看着面前的窦同,这到底是有多担心她要逃跑啊!

“窦县令,这是何意?”虽略略有些狼狈,可面上却不见丝毫的惊慌,文初站稳后,直迎窦同审视的目光,淡定的问道。

“秦夫子,好大的胆子啊!”窦同自认握住了文初的把柄,便有恃无恐起来,“居然潜伏到了本县令的县衙,盗窃外加刺杀县太爷的罪名已然坐实,本官即刻便可将你拿下,打入大牢,秋后问斩!”

这窦同十分的聪明,一上来就给文初安了个罪名,威胁的意思很明显,她要敢不听话,他就给她安个盗窃外加刺杀的罪名,直接要了她的小命。

如若文初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恐怕倒真的是会被他给吓到,不过这次一向老谋深算的窦同,却踢到了铁板,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少女正是那钦差大臣楚问本人。

嘴角上扬,文初淡定的找了把椅子,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开始装傻,“窦县令,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乱说啊!本夫子来贵府,乃是窦夫人请是来,给小公子教授棋艺的,好端端的,怎的就盗窃了?还要秋后问斩?”

“识相的快快交出布帛,交代同党的下落,本县令或许还会考虑,给你个痛快的死法!”从看到小包袱的那一刻起,窦同便已明白,眼前这个所谓的夫子,必定是那钦差大臣楚问的人。

所以他才以询问课业为名,想要诓来这秦夫子审问,问出布帛和楚问的下落最好,即便不行,拿下这秦夫子,多少也是种震摄,断不能让那楚问小瞧了自己,原本他还担心,这秦夫子未必肯来,所以他面上是安排了县丞去请人,暗地里早就安排了数名高手埋伏在周边,一旦情况不对,即便是动手,也势必要拿下这秦夫子。

如果说昨夜在书房见到楚问,让窦同深知自己手下的无能,那么此刻淡定从容,有恃无恐的秦夫子,则是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居然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潜入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如果不是他发现及时,岂不是分分钟便会要了他这颗人头。

处变不惊的文初,并未如窦同预料中的那般,反而气势十足的给了他一个犀利的眼神,语气中满是嘲讽的,悠哉问道:“窦县令,这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窦同下意识的就哆嗦了一下,只觉得眼前这少女的气势与她的主子楚问不相上下,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真正的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可再强也不过是个丫环,她那名震京城的主子他都不惧,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丫环,窦同自信的认为凭借自己多年的气势及手段,问出布帛及楚问的下落,必定手到擒来。

“本县令依例询问,即便是询问之时失手,弄死个盗窃且试图刺杀本县令的罪犯,本县令相信,即便是楚大人也寻不出半点错处,到时夫子死于非命,岂不可惜?”

“窦县令,言之有理!”文初点头,十分配合的期待他接下来的表演。

做事一向谨慎严谨的文初,自然不会大意到,将那小包袱直接堂而皇之地置于明面,以至于窦同一问,窦夫人派去照顾她的丫环,便想了起来,今日起身,秦夫子包袱里的那个小小的包袱不见了。

更加巧合的是,这边窦同才刚刚吩咐下去,那边便有丫环在柴房,发现了一个相似度极高的小小包袱,这罪证未免发现的也太过顺利了,除非是人家故意为之,否则只要是有心隐瞒,直接一把火烧了也好,或者丢出县衙,毁尸灭迹也罢,总之,那所谓的证据是绝对不会,如此顺利的送那窦同的书桌上?

窦同见她一脸赞同的样子,心中一喜,依旧用他那惯有的官腔诱骗道,“本县令相信,秦夫子乃聪慧之人,自会权衡利弊得失,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绝不会白白丢了性命!”

闻言,文初扬起狡黠的一笑,眸中满满的算计,“窦县令,最近胃口可好?”

窦同明白,这性命攸关的当口,哪会真的关心他的胃口,这秦夫子只怕是话里有话,老狐狸般的装起傻来,“秦夫子,何意?”

“两百万两白银啊!”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怕好猎手,文初人畜无害的甜甜一笑,继续下套道,“窦县令难道就不心动?”

不心动?

怎么可能会不心动?要知道,他这辈子最最喜欢的除了自己这条老命,便是那白花花的银子了,可心动又能如何?

这笔赈灾银虽说足足有两百万两,可上有大皇子,下边有益州刺史窦平献、巴郡太守周怀安、水军都尉庞大林,以及各大世家,可以说整个江洲,但凡有点势力的人,都参与了进来,他窦同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除了依照惯例,乖乖的等着分那少的可怜的一份,之外,还能如何?

窦同面上露出些许的松动,双眼透出无限的贪婪,“心动又如何?不心动又如何?”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窦县令,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文初耐着性子,反诱骗道,“那可是白花花的两百万两白银啊,就这么的被人分薄了去,窦县令会甘心?”

“秦夫子,这是想要贿赂本县令?”窦同的确是贪,心里早就不止一次的打过那赈灾银子的主意,可面对文初这个不明底细的小丫头,心底最起码的警觉还是有的。

“皇上为何会派我家大人来江洲?我家大人为何会带,由三皇子转赠的丫环同赴江洲?失踪多日的我家大人,昨夜为何会独独出现在了窦县令的书房?这其中的用意,难道窦县令真的不明白吗?”

文初不答反问,一问比一问直白,且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

朝中以六皇子的呼声最高,且南庆帝也一直明里暗里偏袒着六皇子,虽说这些年大皇子明刀明枪的,一直与之争夺,可此次赈灾贪墨案一出,大皇子以及其背后的黄家,只怕都将被打落谷底,回天乏术。

做为曾经的大皇子党,窦同明白,南庆帝之所以会派出如今风头正劲的楚问来,便是已然下定了决心,要将大皇子一党以及江洲连根拔起,即便是杀了一个楚问,后面还会有李问,刘问,陆续来之,除非有人为此次贪墨案背锅,彻底堵上南庆帝的后路。

南庆帝钦点的钦差大臣,居然在江洲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一旦上面紧咬着不放,单这一点,那周怀安便可大做文章,依现在的局势而言,整个江洲恐怕没有人比窦同更适合顶包了,如果那布帛不丢,兴许他那益州刺史的叔伯窦平献还会出手,一旦让其知晓布帛被盗,只怕窦同死的更快!

再说楚问,经历了六皇子的兵工厂案,现在又接手了大皇子的贪墨案,由此下去,前途不可限量!

而南庆帝之所以会重用于她,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她一直保持的中立态度,之前窦平献组织的紧急会议中,他们还一度担心这楚问因过于忠心南庆帝,势必会一查到底,所以才会安排水军袭击客船,想要取其性命。

带着三皇子转赠的丫环?

窦同想起,那晚酒宴上,楚问对那个来自伶家的丫头就十分的暧昧,而事后伶家家主也从那丫头口中证实,那三皇子与楚问之间暗地里关系非同一般,再联系楚问昨夜书房里的那番话……

原来如此!

窦同思及此,茅塞顿开,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瞬间便将之前那些想不通,想不明白的通通想通了,“三皇子的意思是?”

文初十分的欣慰,面上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四三二一,四成上缴国库,三成归三皇子,二成是我家大人的,最后这一成则作为窦县令此次的辛苦费。”

重利之下必有勇夫!

六皇子有兵工厂案在身,即便南庆帝再偏袒也有个限度,大皇子已然是翻不了身了,放眼朝中,也只有三皇子有与六皇子一争的资本,毕竟三皇子的背后,还有个富可敌国的郭家作为后盾。

文初十分的自信,以此做为诱饵,必能引那窦同入局。129

给他一成?

窦同的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这三皇子果然是有郭家当靠山的人,出手就是阔绰啊!两百万两的一成可有二十万两啊,如果按照以往的惯例来分的话,他这个小小的县令,最多也就能分个两万两。

“下官,多谢楚大人!”窦同十分狗腿的,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应承了下来,“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忘夫子成全啊!”

“说!”文初一脸的不耐,语气也自然并不友好。

窦同心下一颤,不知为何那种面对楚问时的压迫感再度袭来,“那布帛对与下官来说,十分之重要,不知夫子可否禀明楚大人,将那布帛还给下官?”

“窦县令,未免也太贪心了些,这是想要鱼与熊掌兼得啊?”窦同的贪婪暴露无疑,这让文初原本因窦乙而产生的些许内疚烟消云散,不是她没给过机会,而是这人实在是不可救药!

语毕,文初便直接起身,直奔门外而去,这窦同虽被重利所诱,可心底却依旧想要算计她,真不知以他这副小人的性子,怎么养的出窦乙那样品性善良的孩子,“至于其它的细节,待我汇报后,自会与窦县令交代。”

“下官恭送夫子!”窦同绝对是个能伸能屈的人,为了银子哪怕让他叫文初声娘,他都愿意,所以这恭送也是绝对的非常恭敬,直到文初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内,他才缓缓的起身,一脸莫测的眯起凶狠的眼神。

出了县衙大门,文初稍稍有些犹豫,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窦乙那略显稚嫩的小脸,直到临近胡娘子的铺子,又恰巧碰到学习采买归来的方梅、方兰,这才让她暂时恢复正常。

打发了方梅让晋叔去伶府,给伶秀送个口信,嘱咐她一定要谨记,按照之前吩咐好的应对,同时也注意下窦同,一旦窦同前去打探,务必要让其相信,三皇子与楚问早已暗中勾结在了一起。

瞥见袖口中那枚小小的匕首,文初好看的柳眉再度微皱,吩咐方兰准备了辆马车,便直奔她那新开的笔墨铺子而去,方家两女以及胡娘子的办事能力,她还是十分放心的,所以此行的目的,一来是看看铺子的进展,二来也是省得自己,再陷入对窦乙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内疚中。

可世事却偏偏不遂人愿,就在马车临近青竹茶馆儿时,一抹文初此刻最不想见的小小身影,再度映入她的眼帘,更加让她意外的是,那抹小小身影的旁边,笑的一脸慈爱、娇似繁花的绝色美人。

马车适时的停了下来,文初并未下车,而是歪着脑袋开始思索,一个是以自认为可以掩盖身份的,乔装后的窦同的儿子窦乙,一个是应溪书院,迷倒了万千少女的琴夫子许笙歌,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何会凑到一起?

窦乙那虽然本质善良,可面上高傲的刺猬性子,该是不会与许笙歌,那种高调的人的扯上任何关系的,可此刻的窦乙,却一脸乖巧的仰视着许笙歌,细看之下,小小的脸蛋上满满的崇拜。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文初并不觉得,窦乙那小子会对琴艺感兴趣,那么他又为什么会对许笙歌,如此的亲昵?

除非……

是了,之前文初就十分的好奇,也试探过,可窦乙那小子嘴巴太紧,怎么都不肯透露他那些兵书、功夫都是跟谁学的,如今看来,只怕窦乙那个避而不谈的师傅,十有八九正是这许笙歌。

一个高调的繁花似的琴夫子,不但精通兵法、谋略,更有一身堪称高手的功夫,再加上之前秦非与她打招呼那次,许笙歌看她的眼神,文初觉得,十分有必要探探这许笙歌的底。

正想着,马车外,窦乙可怜兮兮的躬身作揖,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告别了许笙歌,念念不舍的往县衙方向而去。

文初本想吩咐车夫,一旦许笙歌离开,便跟上去,却不想一道目光直射而来,抬头,迎上那目光,只见那许笙歌转头,嘴角含着一抹莫名的笑,好整以暇的正看着文初。

一种仿佛被人看穿的感觉袭来,文初撇撇嘴,放下窗帘,挑起门帘,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也就不必再躲躲藏藏,正大光明的会会那许笙歌,倒也不妨。

虽说被这许笙歌盯的有些许的不舒服,可文初毕竟不似面上似的,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重生了一世,也让她明白,有些事并不是只要远远的躲着,便可以躲过的,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方兰见文初要下车,便先行下了车,利落的放下长凳,恭敬的站在车旁,扶着文初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其搀扶着下了马车。

这边文初才刚刚落地,正想开口让方兰前去请人,却不想转脸一看,那许笙歌此刻正缓步朝她走来。

文初只见对面身量高挑的男子,摇曳生姿的由远及近走来,一袭青绿色的儒生布袍,简单朴素,红菱唇角含笑,斜飞眉下桃花眼中更透着几分亲昵,语气悠悠扬扬的道,“好巧啊!秦表妹!”

倒是个自来熟,文初撇撇嘴,语气略显嘲讽,“巧不巧的,我倒不知,我只知,许夫子与学生寒暄的方式倒挺别致,你我总共才见了两面,且还未曾交谈过,当真当不起许夫子这声表妹!”

“哈哈……”许笙歌闻言,笑的花枝乱颤,随即伸长脖子,凑到文初面前,轻声道,“百闻不如一见,秦表妹真人,可远比某人口中有趣的多啊!”

文初了然,定然是秦家那个挂名的表哥秦非说了些什么,也是,这许笙歌一贯与秦非交往甚密,只要有心,从他口中打探出点什么,自然是易如反掌。

“许夫子,还是唤我秦初吧,即便你与我表哥交好,可这表妹叫的却依旧牵强。”说完,文初便迈步往自己的笔墨铺子走去,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非也,非也!”许笙歌抬脚便紧随其后,“我与秦非情同手足,他的表妹,自然也是我的表妹,除非秦表妹并非是真的秦表妹,那么我这声表妹才能算做真的牵强。”

“真作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的,谁又能说的清楚呢!”文初脚下的步子丝毫没有凌乱,反而愈发的沉稳,几乎没有任何停留的,径直进了笔墨斋。

而她身后的某人,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后,紧随其后,并且第一时间便找了把椅子,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的觉悟,随手一招,便叫来了一个小伙计,“去,沏两杯茶来!”

小伙计看了看文初身边的方兰,方兰又见文初微微的点了点头后,便带着小伙计退了下去。

“妙呀,秦表妹这笔墨斋倒开的十分之妙啊!”许笙歌老神在在,一副算命先生的口吻,“可惜啊可惜……”

“可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文初微微一笑,张口便接,“不知,许夫子可有化解的方法?”

“哈哈……”许笙歌标致性的爽朗笑声响起,“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啊!”

文初眼见面前的美人笑的没了形象,心底的疑问愈发的多了起来,这许笙歌从始至终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表面上像是来蹭好处的,可她心里明白,他之所以这么厚脸皮的跟过来,目的绝非如此。

刚刚她不过随口一搭,果然,这家伙藏着的尾巴便再也藏不住了,“请教夫子高见!”

“据我所知,此间笔墨斋原本的东家一直急于出手,却始终无人问津,原因就在于,窦县令早已放出风声,即便是有人与之私下完成交易,可这易户,必定是难上加难的。”

许笙歌喝了口方兰刚刚上的茶,继续道,“秦表妹刚来江洲不久,个中缘由自是不曾了解,贸然之下顶下这铺子,兴匆匆的装修完毕,却始终无法开张,损失该是不小吧!”

文初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许笙歌,对方则由得她打量,并且一脸的高傲的微仰着头,那绝美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四个大字,快来求我!

“青竹茶馆儿果然是个收风的好地方啊!”文初轻笑出声,语气却不含丝毫笑意,“可惜,许夫子收风收的不全啊,这笔墨斋我既然敢买,必然有办法易户,之所以至今未开张,不过是缺了副,称得上这笔墨斋的招牌。”

“啊!”许笙歌倒也不急,桃花眼微眯,似确认般道,“秦表妹当真有办法?”

“许夫子收风的能力果然欠佳,窦县令府上小公子窦乙,前些日子请了个十分了得的棋夫子,这事,你不知吗?”文初故意将窦乙两个字咬的重了些,为的就是试探这许笙歌的反应。

“是吗?这我倒是的确未曾有所耳闻,不过,这窦县令一向贪财,但凡是跟银子有关的,哪怕是他亲娘都不会给面子,秦表妹,确定,你一个小小的棋夫子,能让那窦同吐出到嘴的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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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笙歌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直接无视掉了,文初那明显的试探,“同是夫子,秦表妹,你猜,是你这个窦乙的棋夫子,更有面子,还是我这个顶头上司公子的琴夫子,更有面子呢?”

“亲娘都不给的面子,一个顶头上司公子的琴夫子,难道会比亲娘还管用?”文初好笑的看着许笙歌,十分有耐性的陪着他兜来兜去,她倒要看看,这个被应溪书院万千少女追捧的大美人,今儿眼巴巴的凑到她跟前,究竟有何目的。

“啊!倒还真是啊!怪我,怪我思虑不周,思虑不周啊!”许笙歌脸上顿显尴尬之色,可也就那么一瞬间而已,随即便风消云逝般的就像没事发生一般,“秦表妹,可知道,本夫子除了琴艺出众,书法那也是尽得家师真传的!”

文初陪着兜兜转转的兜了这么久,倒真是有些口渴了,端起茶盏,边喝了一口,边随口接道:“所以呢?”

闻言,许笙歌立马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道,“所以写牌匾,自然要比某些人的狗爬大字,要合适许多!”

“咳咳……”文初差点呛到,打听的还挺详细!单单是那四个“狗爬大字”,她便已经猜到,这许笙歌只怕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之前那个某人口中,可以理解为她那个挂名表哥秦非,那么这刚才的某人,说的必然是她本人,可自从进了江洲,除了丢给窦同的那八个狗爬大字外,她可就不曾再写过什么了,这许笙歌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她怎么觉得,这许笙歌从一开始就话里有话,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可她搜遍了两世的记忆,却都没有发现任何与之相关的信息,他究竟是谁?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呢?

那日应溪书院初见,表面上她并未正眼瞧过这许笙歌,可她却清楚的感觉到了,来自这个家伙莫名的目光,刚刚马车之上,如果不是因为瞥见,乔装的十分蹩脚的窦乙,她都未必会注意到他。

可他却能准确的找到她的位置,之后眼巴巴的凑了上来,又是要帮忙过户,又是想要书写牌匾的,这示好的意味也太明显了吧?

迷一样的许笙歌,绝对不会因为看上了文初而示好,那么这示好的背后,究竟有何目的?

“既然许夫子有心,那么我便却之不恭了!”文初决定以静制动,先顺着他的思路,给他个表演的舞台,“方兰,准备笔墨纸砚!”

守在门外的方兰随即应了一声,很快便再次出现,利索的铺好纸张,恭敬的候在了一旁。

那许笙歌倒也不用招呼,大笔一挥,刷刷,一篇行文便现于纸上,行笔流畅,一气呵成,倒还真比文初那手狗爬要好上不止百倍。

“怎么样?本夫子的字,可还入得了秦表妹的眼?”许笙歌大秀书法后,终于再度找回了自信,十分豪迈的道,“说吧,这笔墨斋的牌匾该怎么写?”

“方氏笔墨斋。”文初微笑着答道,心里却有些许的意外,看这许笙歌的架势,莫不是带着她兜了这半天花园,目的真的就只是为了,在她面前显摆他写字写的比她好?

是的,许笙歌此次的目的的确就是写字,所以在他再度停笔后,便立马病恹恹的嚷嚷着累了,随即,十分潇洒的道了声再会,扬长而去!

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看得文初旁边的方兰止不住的嘀咕,“小姐,这人是敌是友?如此大费周章的,就为了写这几个字?”

方兰的一头雾水却换来了文初的由衷一笑,随即吩咐方兰,“去,将晋叔请来,就说我有事吩咐!”

第二日,江洲县衙内,县丞抖抖索索的呈上了,一封巴郡太守周怀安的亲笔手书,随即一脸生无可恋的候在一旁。

上次被人捷足先登买走了铺子,窦同就曾大发雷霆,本想着不给易户,那两个不知底细的女买主便奈何不得,却不想,人家的后台居然是他们县令的死对头,巴郡太守周怀安!

这不,一大早,人家就拿着周怀安的亲笔手书,找到了县衙,要求办理易户手续,被逼无奈,县丞只得亲自呈上书信,心里却十分的不安,以窦同视财如命的性子,再加上之前那周怀安对他的种种刁难,只怕这易户之事……

“县令,这户给易吗?”县丞心下一横,事情已然到了如此地步,被骂就骂几句吧,谁让自己真的是办事不利呢?两眼一闭的县丞,已然做好了承受来自窦同斥责的准备,却不想对方完全没有发怒的意思,反而爽快的点了头。

“行了,下去办吧!”此刻的窦同,满脑都是那即将到手的二十万两银子,哪里还会在意这小小的两间铺子,再加上这手书上的笔迹又的确是周怀安亲笔,即便再与之不和,现在这个关键时候,他也不会横生枝节,免得到时丢了西瓜捡个芝麻。

直到送走了前来办理易户的方兰,县丞都还不相信,今日的县令居然如此的好说话,他居然就这么轻易的逃过了一劫。

同样不相信的,还有顺利办完易户的方兰,因为那封所谓的周怀安的亲笔手书,正是许笙歌模仿周怀安的笔迹仿制的,当时小姐吩咐她,来办理过户的时候,她的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甚至都做好了被窦同发现后,如何逃跑的演算了。

此刻秦府,文初看着方兰拿回来的易户文书,心下大定,也终于明白,那个绝色的琴夫子昨日的真正目的,红唇微扬,心里立马有了计划。

倒是一旁的方梅,看着这么轻易便得手的易户文书,心里终是不安,“小姐,这许笙歌虽说与秦家表哥交好,可他的底细究竟,咱们一概不知,此人到底是何身份,目的到底为何,是敌是友,还望小姐三思啊!”

方梅的沉稳以及细腻的心思让文初十分的欣慰,不过对于许笙歌,她倒有不同是见解,“放心,许笙歌此人非敌。”

至于是不是友,那就要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

“方兰,你让晋叔再去找下伶秀,告诉她,今日窦同必定登门,一切让她按我的吩咐行事。”应这许笙歌的出现,一直困扰文初的事情,终于有了起色,这让文初很是欣慰,接下来便是撸起袖子加油干了!

文初双眸中满是自信,来了这么久,终于到了开始反击的时候了,是呀,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赵阙那边如何,为何这么久了,番禺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说好的一个月呢?

原本她还担心阻滞太多,事情未必会如她所愿,只怕一个月之内都未必会有进展,可如今看来,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除了没有如约出现的赵阙。

伶秀一直都在忐忑的等待中,一面为将她送回伶府,只身在外的文初担心,一面又对许久没有接到任何指令而担心。

直到前些日子晋叔的出现,这才让伶秀那刻躁动的心,稍稍定了下来,心一定,伶秀便再无后顾之忧,安安静静的等着文初口中的大鱼上钩。

窦同今日之所以会那么顺利的便给方兰易了户,那是因为他这一整日都处在一种,人在心不在的状态中,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因为他的心,此刻早就飞到了伶府,飞到了那个被伶家送给三皇子,后又被三皇子转送给楚问的丫环身上,与那二十万两白花花的现银相比,那两间铺子不过是小菜一碟。

好不容易熬到了时辰,窦同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奔上了马车,直飞伶府而去。

伶安做为现时伶家的家主,虽从不把窦同这个芝麻大的县令放在眼里,可好歹人家也是个官,做为江洲数一数二的世家,除非逼不得已,否则面上多少还是要给窦同几分薄面的。

“见过窦县令!”伶安保持着他世家家主,该有的气度和风范,心里却暗自猜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江洲县令窦同,此行的真正目的。

之前窦同曾经设宴,面上是感谢各大世家多年以来的关照,实际上的目的却是试探,各大世界对于钦差随从被杀,钦差始终一事的反应。

而以伶家为首的世家却无一人前去赴宴,这让一向睚眦必报的窦同丢尽了面子,按照以前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算了,难道是来兴师问罪的?

哼!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已,要不是看在他有个做益州刺史的叔伯的份上,都懒得理他,居然还跑上门来了,想到这伶安面上维持的恭敬褪去,语气也跟着不那么客气了,“不知窦县令,贸然到访,所谓何事?”

县衙设宴结果却无一人前去赴宴,这的确很伤窦同的面子,可此一时彼一时。

当时窦同之所以设宴,不过是接到了他那益州刺史的叔伯的指示,想要试探一番,可如今,与那二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相比,面子什么的都不算事,银子才是最实际的,有了银子便什么都有了。131

想到这窦同立马换上其招牌的笑脸,“伶家主可否入内详谈,这站久了,也怪累的不是?”

“请!”伶安面上依旧的客气,心里却在暗自推测这窦同的真正目的,看他这副眼巴巴的样子,也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窦同似是伶安肚子里的蛔虫,他才刚想到,那边窦同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前几日,本官为感谢这些年各大世家对本官及江洲县衙的大力支持,特设宴席,却不想伶家主未曾出席,这令本官很是不安啊!”

伶安心里暗自腹诽,果然是为这宴会兴师问罪而来,可再观窦同的语气和表情,又并非愤怒或者生气的样子,反而一副讨好的表情,这让伶安原本无惧的心,变的不安起来,要知道以窦同的身份,做为江洲世家的翘楚,伶家完全可以不予理睬,但坏就坏在,这家伙的背后还有一个益州刺史的叔伯,那个看似清廉公正,实际上却最为贪心凶残的窦平献。

窦同原本只是为了这次上门找个合理的借口,丝毫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却不想这竭尽全力表达的善意,对方却误解了。

“多谢窦县令挂念,不过是身体上的小小不适,有劳窦县令还亲自登门探望。”伶安因心里的不安,而开始有些许的忌惮窦同,连带着语气也缓和了些。

窦同一听身体不适,心下大喜,终于找到了合理的借口,“伶家主,身体如今可大好否?”

伶安心里更加嘀咕,莫非是那窦平献交代了些什么?这跟此次钦差大臣的失踪是否有关?“大好,大好,如今早已没有任何不适了。”

“那就好,来人!”窦同终于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友好的笑容,连忙吩咐下去,“将本官带来的菜都给端进来。”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伶安直到坐定在自家的客厅,都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莫不是这窦同的脑袋坏了不成,居然会眼巴巴的带着一桌的酒席,跑到伶府来探望他,师出异常必有妖,这窦同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啊?

窦同却十分的坦然,一杯接着一杯的灌伶安喝酒,直到酒过三巡,这才装着色眯眯的抱怨道:“伶家主,这酒怎么越喝越觉得索然无味呢?本县令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

“窦县令这是寂寞难耐了?也是,这喝酒如果没有美女相伴,可不就没味道吗?”伶安看似已经喝的有点高了,就连舌头都开始略微的打起了结,可心里却清醒的很,“来人,传府里的舞姬出来,给窦县令献支舞。”

“且慢!”窦同凑近到伶安的身边,明明是一脸的猴急,却还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伶家当年送给了三皇子一个绝色的丫环,前些日子,周太守设宴欢迎那钦差时,本官远远的见了一面,当真是绝色啊……”

“哈哈……”微醺的伶安了然的大笑出声,果然不出所料,这窦同此行,只怕是受了那益州刺史窦平献所派,到他伶家打探消息来了。

“来人!”伶安十分爽快的便唤来了下人,“去传伶秀到客房见客,就说是窦县令,有些关于钦差楚大人的问题想要询问于她。”

文初早就料到窦同必定会找伶秀试探,一早便吩咐晋叔带来了应对之法,所以此刻的伶秀在面对窦同那探究的目光时,丝毫不惧。

从进门开始,伶秀便一直微低着头,面带委屈,一副被人抛弃的样子,“奴婢伶秀,见过窦县令!”

其实那天晚宴,窦同的位置靠的极后,并未真正的看清楚伶秀的模样,此刻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这才发现,这伶秀当真是个绝色的美人。

“坐吧!”面对美人,尤其是个堪称绝色的娇弱美人,窦同这棵枯木逢春了,“伶秀姑娘,你不必紧张,本县令不过是例行询问一番,没事的。”

伶秀再次俯身,随即抬头,梨花带泪的看向窦同,“多谢窦县令,有话您便问吧,奴婢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坐,先坐下喝杯水!”窦同的老心脏噗通噗通的加速了起来,语气中透着怜惜,“想来伶秀姑娘得知楚大人失踪的消息,必定十分伤心。”

“嗯!”伶秀细若蚊呐般的小声应了道,“奴婢原本是三皇子府上贴身服侍三皇子的,因三皇子欣赏楚大人,便将奴婢转赠给了楚大人,楚大人他……他是个好人,对奴婢……也一直都……很好,想不到,楚大人他……”

连贴身的丫环都转赠了出去,这关系,果然非同一般,窦同挑眉,心下大喜,面上却维持着原本的怜爱,“不哭,不哭,楚大人目前只是失踪而已,很快,很快便会找回来的,到时伶秀姑娘自然可以,接着服侍楚大人了。”

“真……真的,找的回吗?”伶秀瞪大双眸,眸中的泪花不停的打着转,似是不相信般,一再确认,“窦县令,您说的都是真的吗?楚大人……楚大人真的能找的回吗?”

窦同见状心疼不已一把握住了伶秀的小手,正常的男人在面对一个比自己弱小的绝色美人时,难免都会有些想法,更何况今日这窦同还喝了好些酒,自然比平时要更加的冲动些,“真的,真的,本官保证,再过不久,楚大人必定会毫发无损的归来。”

窦同心里有底,自然说的肯定,且语气更是无比的轻柔,使出全力的想要安抚伶秀紧张的情绪,却不想伶秀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哇的一声,直接哭出了声。

这直接给了窦同一个措手不及,急的他一把便把伶秀拥进了怀里,“怎么了,怎么了,这好端端的怎的哭了起来呢?”

伶秀没躲,更加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边大哭,一边诉苦道:“窦大人,您有所不知,原本……原本在京城,奴婢可是三皇子身边最得力的丫环了,好端端的在三皇子府里待着,就因为楚大人一句夸奖,三皇子便将奴婢送给了他。”

“外人都觉得,楚大人是看重奴婢,这才连到江洲公干都随身带着奴婢,都羡慕奴婢,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可那日晚宴上,窦县令您也看到了,楚大人显然是对伶家,对奴婢已经起了芥蒂,一旦楚大人回来,他……他必定不会再善待奴婢,到时……到时奴婢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怎么会呢?好歹伶秀姑娘你都是三皇子的人,在三皇子身边服侍了那么久,只要你去求一求,三皇子那么念旧的人总不至于看着你吃苦的!”

窦同虽贪恋伶秀的美色,一双大手死死的攥着伶秀的小手,可心里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一面假意安抚,一面继续试探。

“窦县令,您有所不知,那楚问也不知给三皇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弄的三皇子对他赞赏有加,言听计从,一旦她对奴婢有了芥蒂,只需寻个借口,便可处死了奴婢,三皇子事后即便得知,也必不会有任何的微词。”

伶秀眼见窦同这条大鱼正慢慢接近鱼饵,干脆来了剂猛药,噗通!

伶秀直接跪在了窦同的面前,梨花带泪,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奴婢,求窦县令可怜可怜奴婢,救救奴婢吧!”

窦同这个年纪,又久在官场的男人,逢场作戏的有个把相好并不出奇,刚刚在伶秀的有意暗示下,再加上酒精作祟,有那么一刻,他的确是精虫上脑的想要了这个奴婢,可女人与银子相比,他几乎不用思考,便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银子。

伶秀的确是个美的足以让人心动的女人,可她的身份太过特殊,一来是楚问问三皇子讨要的人,即便是心里对其与其背后的伶家有些许的忌惮,可这丫环毕竟是楚问染指过的,男人都有个奇怪的脾气,那便是,即便我不喜欢这女人了,可其它人要想染指,却是断断不行的。

这就意味着伶秀此刻的求救,窦同必定是不会有任何行动的,毕竟这伶秀面上还是那楚问的人,晚宴上两人之间的暧昧,以及楚问对其的维护,那情景可都还历历在目,只怕那楚问与伶秀之间,并非只是普通的主仆关系。

想到这,窦同面上关切,满口的答应,这才将伶秀给安抚了下来,而伶秀更是感恩戴德的给他讲了许多,三皇子与楚问之间的小秘密。

经此事后,窦同终于百分百的相信,楚问明面上保持中立,可实际上却是三皇子的人,此回前来江洲,面上是为南庆帝彻查大皇子赵康贪墨一案,实际上,却是看中了这两百万两赈灾银,打算为她的主子和她自己本人捞上一笔。

悬着的心当下大定,窦同带着他那二十万两的美梦满意的离开了伶府。

目送窦同离开的背影,伶安那原本醉的几乎已经站不稳的身子,立马恢复如常,一双醉眼也一扫之前的醉态,心里再度盘算起来。

“去,把那伶秀给我叫过来!”  132

军也好,政也罢,不过都是些贪财的小人,但凡做为领头人的伶家能硬气点,这江洲的天必然是要变一变的。

但也不知为什么,这伶家到了这伶安手里,却变的越发落魄了,以伶家今时今日在江洲世家中领头的地位,大可不必唯唯诺诺,可这伶安行事却唯唯诺诺的很,根本不像是个拥有百年基业的世家家主,这让以巴郡太守周怀安为首的政界,以及水军都尉庞大林都十分的不耻。

可实际上,能想到送个庶出的侄女,到目前根本不得宠的三皇子府上的伶安,又岂会真的如同表面上这般的懦弱无能?在江洲如此鱼龙混杂的地方,能让众多世家甘心服从的伶安,又凭的是什么?

“见过家主!”伶秀一改之前梨花带泪的娇弱模样,不卑不亢的请了安,“家主既然叫得伶秀前来,想必是已经想通了吧?”

伶安并未急着回答,而是直直的盯着伶秀看了片刻,见对方始终保持着不卑不亢的表情,终似下定了决心般的叹了口气,“你需知道,不论何时,伶家始终是你的娘家,伶家好,你才会好,伶家不好,你的日子也必不会好过。”

伶秀见他语气似有松动,便知道,这伶安十有八九已经接纳了她家大人的建议,“自然,伶秀岁身在伶府之外,心却始终牵挂着伶府,来之前也曾再三与楚大人确认,江洲之事,只要伶家站对了队,必保伶家无忧!”

“很好,看来当初选择将你送给三皇子,还是送对了!”伶安老脸一喜,一直犹豫不决的心,也终于下定了。

伶秀恭敬的鞠了一躬,“此次从洛阳来江洲,来的匆忙,家主明日可否允许伶秀出门采买些日用品?”

“去吧,明日本家主让管家给你备辆马车。”伶安心里哪会不明白,这是要去送信了,“你只管告诉楚大人,伶安及伶家上下随时听候吩咐!”

“伶秀代楚大人,谢过家主!”

得了准信的伶秀,圆满的完成了文初交代的任务,第二日一早,便从侧门坐着伶安安排的马车低调了出了趟门。

与伶秀传递消息的一向都是晋叔,所以文初是从晋叔的口中得知,伶安已经松口的消息。

“大人,觉得那伶安可相信?”晋叔依旧十分紧张的样子,“未免出现意外,还是再等等吧?至少等到三皇子来,这样也好有个商量的人。”

如果可以,文初自然也想等到赵阙来再行动,可这么久了,番禺那始终没有消息,这让她很是不安。

至于,伶安是否可信,这倒不必担心,毕竟那笔赈灾银也不是伶家一家独得,伶家也不缺银子,自然也不会为了那么一点银子,而放弃了等待多年的机会。

想那伶安既然能送一个伶秀进三皇子府,自然就会送第二个,第三个到其它的皇子府中,而这些被送进皇子府的伶家女子,从进入皇子府的那一刻起,就只有一个使命,那便是为伶家之后的路,探明方向,寻找机会。

一个足以让有着百年基业的伶家,一举成为豪门世家的机会,表面懦弱的伶安实际上一点也不懦弱,相反,他的野心却是极大的,这些年的隐忍,不过是为之后的爆发积蓄力量。

翌日,刚刚到了衙门,将将坐定的窦同,便再次接到了一封,来自巴郡太守周怀安的亲笔手书,只不过这次送信的人,却是前几日,刚刚与自己密谈过的秦夫子文初。

“秦夫子,这手书从何而来?”窦同瞥了眼信封上的字迹,显然并不相信这封手书会是周怀安本人所写。

文初淡然一笑,不答反问,“窦大人何不拆了,细看?”

窦同看了看好整以暇的文初,犹豫片刻,这才打开了信封,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吓了一跳。

这信封里装着的居然是周怀安的亲笔调令,调的正是那笔,由周怀安妹夫的亲信看守的那两百万两赈灾银。

“这……”窦同一脸的懵圈,心下更加的狐疑起来,说好的四三二一呢?说好的合作呢?这才过去了多久啊,怎么一转脸就跟周怀安搞到了一起?

想到此,窦同的脸色变了又变,语气更是充满了愤怒,想也不想的便出声指责道:“秦夫子,你这是何意?这是在向本官示威吗?”

“噗呲!”文初见他怒不可遏的模样直接笑出了声,“窦大人,先不急动怒,何不先确认下这封信的真伪?”

“不必,周太守的笔迹本县令认得,更何况前几日,本县令才刚刚接到过周太守的亲笔手书,自是不会认错。”窦同满脑子都是到手的二十万两银子,即将飞走的愤怒,哪里还有心思去细细查看。

文初见他如此,倒也不急,慢慢吞吞的从袖口中逃出另一封信,递给了窦同。

窦同疑惑的接过信封,打开,这才发现,信封里装的是两份易户的文书,再细看,这才想起,这两间铺子正是之前自己看中的那两间,也是这两间铺子,前几日才刚刚,用周怀安的亲笔手书,让他为其办理了易户。这一切怎么看起来这么的巧合呢?

“这手书有假?”如果现在还看不明白,那窦同这些的官场也就白混了。

敢情这封所谓的周怀安亲笔手书,不过是封高仿的假调令,为了就是将那两百万两赈灾银,堂而皇之的运出转移。

窦同惊讶于文初的大胆的同时,又有些担心,“虽说这假调令十分的逼真,足可骗过看守之人,可终究还是存了风险,如果那看守之人派人去确认,岂不前功尽弃?”

“这点窦大人大可放心,我家楚大人自会安排,窦大人要想的是,这两百万两赈灾银运出转移容易,但就像刚刚窦大人顾虑的一般,即便是转移的再过迅速,收藏的滴水不漏,可那调令终究是假的,想那周怀安很快便会知晓银子没了,这样一来,不要说运出江洲,只怕连藏都会藏不住了,除非……”

文初心里笃定,贪财的窦同必定能领会她话里的意思。

是的,用假调令运出转移赈灾银不过是第一步,接下来,文初必须还要将江洲这窝贪赃枉法的贪官连根拔起,彻底整治江洲官场及军方,因为,南庆帝的国库压根就不缺银子,南庆帝之所以会派一直中立的楚问,来江洲查这赵康的贪墨案,自是有他的用意的。

当初赵康贪墨案案发,南庆帝的确震怒了,为了赵康的胆大妄为,更是为了那数额巨大的灾银数量,可当他真正冷静下来,他才发现真正令他愤怒的却是,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下,居然会有江洲这样一个小朝廷的存在,这帮子贪官,居然胆敢欺上瞒下,联合世家及军方欺瞒与他。

这才是自尊心及掌控欲极强的南庆帝在意的,所以文初那个四三二一的提议,其实并非只是说说,她是真的打算在此捞上一笔的,因为她相信,只要将江洲这个贼窝彻底捣毁,即便追回的赈灾银只有四成,南庆帝也必不会追究,更何况,那藏银子的地方收藏的可能还远不止这两百万两,只怕那会是笔更加巨大数额的银子。

再者,她与胡娘子合作在江洲开的两间铺子,可谓生意兴隆,财源滚进,前日,她还特意找到了胡娘子,经过两人的一番商量,已然决定再在洛阳等地,连开十家酒楼。

还有那远赴草原贩马的马逵,前些日子也来信报喜,而她也回信表示,会对他加大投资力度,想要将她的这些生意做大,做强,可都是需要银子的,既然南庆帝压根就不在乎,那她自然也不会客气,反正不捞白不捞。

“下官明白!”窦同十分的上道,因为他明白这二十万两银子必定不是白拿的,他想要这二十万两银子,势必要付出代价。

益州刺史窦平献是他的叔伯,这些年两人一直暗中勾结,面上窦平献一直勤政廉洁,私底下窦平献收受的那些银子可都经过他的手,出卖窦平献岂不是连着自己也连累?

倒是那巴郡太守周怀安,这些年在周怀安的手下,窦同可没少受气,即便窦同不出卖他,关键时刻他也必会推出窦同来背锅,再者从楚问到江洲那日算起,大皇子赵康始终都未曾有半点消息传来,甚至就连黄家也都未曾露出半点口风,很显然,江洲这整个棋盘都已然被丢弃。

再说那二十万两银子,想要拿的安心,拿的无后顾之忧,一是要尽量除掉那些知道内幕的家伙,二来,既然选择了拿银子,自然也要向那楚问,以及她背后的三皇子表示表示忠心,所以,这扳倒周怀安的事情,窦同自然乐的参与。133

“待楚大人安排妥当,下官必会出面指证那周怀安,只是事后,周怀安获罪,巴郡太守空缺,不知三皇子对下官可有安排?”虽是表忠心,可自己的前途窦同还是十分在意的,他虽然只爱银子,可既然有求于他,他自然还是要为自己的将来讨个好彩头的。

文初似乎早就料到那窦同有此一问,尽管心里对其十分的不耻,可这江洲她既然来过一遭,自然是要安插些人手的,目前来看,唯有这窦同最为合适,此人虽然贪财,可也正因为如此,反而好控制。

文初突然想到了窦乙,顿时那股暖意再度袭来,面上松动了些许,“窦县令的眼睛只盯着个获罪的巴郡太守,未免格局也太小了些,难道您的叔伯窦平献没有告诉你,益州刺史很快便要换届吗?窦大人您协助我家大人,破获了数额巨大的赈灾银贪墨案,到时龙颜大悦……”

益州刺史?

窦同觉得似乎有一大堆银子正向他扑过来,要知道这些年他做牛做马,得到的和他那个益州刺史的叔伯相比,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也曾不只一次的幻想过,要是有一天他能做到益州刺史的位置上,那该有多好。

“多谢秦夫子,请您转告楚大人和三皇子,下官此生必定为三皇子马首是瞻,言听计从!”窦同闻言,喜出望外,一张老脸都笑成了朵菊花,“对了,不知这两百万两的赈灾银运出后,楚大人可有妥善安置的地方?”

“窦大人,有何好的建议?”文初知道这窦同是在卖好,便好心的配合着问道。

窦同东张西望了下,起身,迈步到了文初的面前,放低音量,神神秘秘的指了指他桌上的那盏油灯,“灯下黑!”

最危险的地方却是最安全的,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一旦周怀安发现那两百万两赈灾银被人运走,势必会向各个方向布置兵力,以阻止赈灾银被运出江洲。

所以在彻底清除周怀安的势力之前,必须要将那赈灾银妥善安置,而如今的江洲几乎各大势力都形成了一个整体,这么显眼的一大笔银子藏在哪都不合适,却唯独这江洲县衙,地方够大,又绝对的让人意想不到。

文初起身微笑,表示出些许的赞赏,给了窦同一颗定心丸,“那日,我自会准备充足的人手,随时听候窦大人安排!”

窦同再次弯腰,表忠心,“下官随时听候楚大人吩咐!”

待到文初离开,窦同便立刻摊开纸笔,给远在益州的叔伯窦平献修书一封,随后唤来县丞,要其亲自将信务必亲手交到叔伯窦平献的手里。

窦同以为这一切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万万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入了,埋伏在附近的晋叔眼里。

三日后,授衣假结束,文初再次回到应溪书院做回了秦初,继续她的学生生涯,却不想这才刚刚回到书院,麻烦便接踵而至。

熙熙攘攘的偌大的琴室里,依旧被各色姹紫嫣红、十里飘香的小姐们,挤了个满满当当,熟悉的琴室,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胭脂香,以及身边钱欢那熟悉的叽叽喳喳,这一切都让文初倍感亲切,除了坐在上首的那个被众多小姐觊觎的许笙歌。

“阿初,阿初,你发现没有,今日这许夫子总是时不时的就往咱们这瞧,你说他这是瞧什么呢?”钱欢依旧瞪着她那双杏人眼,捂嘴偷笑,“你说这许夫子,不会是瞧上了我这身新做的衣裳了吧?”

文初无语的抽抽嘴角,心里暗暗感叹,这钱欢的脑回路真真不是一般的清奇啊!“兴许吧,这满琴室的姹紫嫣红,这些个小姐们各个花枝招展,恨不得把自己打扮成朵花,哪像咱们这般素雅,许是如此,那许夫子这才会多瞧两眼,毕竟看多了眼花不是吗?”

“哈哈哈……”钱欢闻言豪迈的大笑,引来了众多白眼,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后,这才接着低声道,“英雄所见略同,英雄所见略同啊!”

“听闻,前些日子你去了县衙,做了那窦县令公子的西席?”钱欢是个直来直往的耿直性子,再加上打从心底里已经把文初当作了朋友,言语上便没了顾忌,“怎么样?挣钱了吧,好歹也是从我这得到的消息,是不是得请我好好的大吃一顿啊?”

文初知她性子,纤手一拨琴弦,爽快应道,“那是自然,我听闻最近新开了家酒楼,菜色可口,改日得空,我做东。”

钱欢闻言,扬唇笑出两个甜甜的梨涡,“改什么日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成!”今日正好是酒楼交账的日子,吃饭,查账两不耽误。

下学后,两个小别重逢的姑娘,同乘一辆马车,直奔文初新开的那家好事成双酒楼,却不想马车刚刚停稳,钱欢一眼便见到,酒楼外站着的某个女子,十分眼熟啊!

只见一对美貌的姐妹花,此刻正恭敬的站在酒楼门口,似乎是在等人,钱欢定睛一看,啊,不对,不是一个人眼熟,而是这两个人她都眼熟,这两人不正是那日船上,被尤礼看中而不得的姐妹花吗?

当日船上文初未曾露脸,可方家二女、伶秀以及晋叔都是露了脸的,这方家二女跟她出出入入应溪书院多日,自是瞒不住,她也不想瞒。

“奴婢见过小姐!”方家二女迎了上来,钱欢这才反应过来,这二人口中的小姐叫的正是她身边的阿初。

重逢故人的钱欢,倒也没多想,正想着要跟方家二女打个招呼,却不想有人先了她一步。

“有缘千里来相会,两位姑娘别来无恙!”只听得一道得体的男声从背后飘来,这声音怎么听着也那么熟悉呢?钱欢好奇的转身看去。

“呀!果然是冤家路窄啊!”钱欢看清来人后,感叹道,随即立马凑到文初面前小声提醒道,“此人名唤尤礼,乃应溪书院院首尤谦之的远房侄子,前些日子在来江洲的客船上,与你这两位婢女有些过节,你小心些!”

顺着钱欢的目光,文初只见一长相颇骏,油头粉面的纨绔子,摇着把扇子,很是风度翩翩的一瘸一拐的向着她们走来。

仔细一瞧,果然正是那日船上,看中方家二女,后因企图跳小船逃生,而被自己打断了腿的尤礼。

文初心中倒是十分认同钱欢刚刚所言,再遇这个色胚,麻烦是必然的,不过正如伶秀所言,一个跳梁小丑般的世家子,倒算不上什么麻烦!

方梅眉头微皱,显然也是认出了尤礼的身份,一脸担忧的唤了声,“小姐!”

文初递了个安心的眼神,随即招呼着钱欢迈步就要往里走。

“两位姑娘,请留步,在下应溪书院尤礼,可否有幸请姑娘们饮一杯水酒?”开始,尤礼远远的便见着了那日在船上被拒的方家二女,之所以凑上来也的确是冲着这二女而来。

可当他一瘸一拐的走近了才发现,这二女的身前居然还有个素雅的小美人,眉目如画,眸如点漆,干净澄澈的不可思议,当下立马便将方家二女抛诸脑后,巴巴的凑到了文初和钱欢的面前。

文初与钱欢两人早就料到,这叫尤礼的公子哥势必会跟上来,只是没料到他的目标转换之快,令人咂舌,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屑,所以齐齐转身,并不打算搭理他。

那边尤礼见对方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赶紧上前道:“两位姑娘可莫怕,在下并非登徒子,在下出自汉中尤家,乃是世家子,绝不会伤害姑娘们。”

闻言,钱欢似是见了鬼般的转头,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尤礼,随后,下意识的看了看文初,努力的憋着即将喷射而出的爆笑。

那尤礼见面前的美人们不为所动,再次出声,“在下只是一眼见到两位姑娘,便一见倾心,难以忘怀,若今日不能同姑娘们一叙,必将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唐突冒犯了佳人,还请姑娘们莫怪。”

整个过程中只有文初最为淡定,面上丝毫没有笑意,心里却直翻白眼,想说这尤礼也太不长进了,过了这么久了,撩美人的路数却没半点变化,就这手段能撩到美人才怪呢!

“噗呲!”可钱欢却再也忍不住了,扶着腰,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询问身旁的方家二女,“二位觉不觉得这话听着十分的耳熟?”

方兰、方梅二人也早就闷闷的憋着笑了,被钱欢这么一问,倒再也忍不住了,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尤礼被嘲笑的略显尴尬,下意识的就朝文初看去,见对方正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当下便有些狗急跳墙的意思,指着钱欢张嘴便威胁。

“你可知我与那应溪书院院首的关系?当知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敌人多一堵墙,可莫贪一时爽快,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啊……”134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停顿,一模一样的意味深长,一模一样的的自信满满,一模一样的得意洋洋,只是尤礼再也没想到,今日这番话说下来,居然同那日在船上也一模一样没人搭理,钱欢和文初两人选择直接无视,招呼着方梅方兰,便直奔包厢而去。

尤礼见自己巴巴的凑上去,却始终都无人搭茬,不但被嘲笑,更加被美人无视,心里十分的不甘,目光随着那行人直到包厢,立马决定,他要即刻去见他的伯父应溪书院院首尤谦之,他就不相信还给不了这几个不识好歹的丫头小鞋穿。

这边钱欢正叽叽喳喳的,将那日船上的事情当作笑话说给文初听,说完,小脸拉的老长,一脸不悦的询问道:“阿初,你这两位婢女从何而来,你与那料事如神的步公子又有何关系?”

刚刚将茶端到手的文初一愣,这倒还真不太好解释,可既然她已经把钱欢当作了朋友,自然也没有必要隐瞒下去,“咳咳,那钱小姐有没有觉得我这声音也似曾相识?”

“果然是你!”钱欢原本拉长的脸,这会拉的更长了,“好你个阿初,居然瞒了我这么久,为何不早告诉我,那日的步公子原是你女扮男装?”

“原来秦表妹这么喜欢女扮男装啊!”一道戏谑的声音随着来人,一同映入文初的眼帘。

只见那声音的主人,十分自然的挑了个临街的位置,优雅的落了座,临了还招呼后面的秦非,“秦兄,快看,好巧啊,秦表妹居然也在这!”

文初磨牙,熟人满天下,今日特别多啊!

“好一个阿初啊!”钱欢好不容易做好了原谅文初的准备,却在许笙歌的那声秦表妹后,又给彻底推翻了,“原来你早就认识许夫子,枉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你却瞒了我这么多事,说,你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

文初的小心肝一颤,倒还真有一件,可现在却还不到说的时候,一来,她要等的机会还未到,此刻并不适合暴露她就是楚问的事实,二来,这钱欢在接二连三的的打击之下,难免怒从心生,万一狮子大张口很宰她一顿,虽说这酒楼是她开的,可吃多了也肉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