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摆摆手说没事,却见他眼珠一转直冲少年说:“都怪这个孽种!冲撞了公主!奴才!奴才这就把他拉下去。”
小太监似乎是个领头的,带着其他几个就气势汹汹的按住早已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年:“还不快和昭华公主道歉!”
少年不为所动,我这才发现他剑眉星目,眼睛亮的惊人。嘴唇很薄,紧紧抿着,倔强的看着我。
我原本很无聊,一时来了兴致。佯装厉色让小太监们放了他离开。
几个小太监一开始不情愿,后来不甘地罢了手,往来时相反的方向去了。
我不想都知道他们是去搬救兵了。
从他们刚才的骂声里,我大致猜出来眼前人的身份。
衾庶子。
衾庶子当然不叫衾庶子,他叫罗衾,字非谙,是父王兄长的儿子,我的表哥。
我听太师讲过从前的纷争,父王的兄长曾被先皇立为太子,父王那时只是闲散王爷,却依旧倍受猜忌。好在废太子只猜忌,不曾为难过他。可先皇驾崩之时,却忽然改了主意,把原先的太子废去,传王位于我父王。废太子心中不服,连夜调兵,又借当时还在的小国的支援,意图谋反。我父王率领禁军,硬生生把叛军都杀了回去,以少胜多,一战成名,顺利即位。废太子见大势已去,吞剑自尽。原先的东宫只剩废太子妃范氏和四岁的罗衾。
范氏和罗衾被夺皇籍,特别是年仅四岁的罗衾,被降为庶子,宫里人提起他,总是一口一个“衾庶子”。
太师只给我讲到这里,我不明白地问“为什么给我讲这么沉重且复杂的事情?”
太师叹了口气,“与其日后你在外听恶人传言,不如把事情完完本本告诉你。”
这些近十年前发生的事离我太遥远了,我只关心我那个未曾谋面的表哥“衾庶子”。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
无人知晓父王到底把他们母子如何处置了,有人说他们被发配边疆,有人说他们被送到寺庙殊世,不曾想,他们从未离过皇宫。
“罗衾见过公主。”
少年出声,我才发觉我已经盯着他发呆半天了。
他说完这句,转身蹲下收拾草药欲走。
我才反应过来,一下着急起来:“表哥!”
他的身形一顿,抓起所剩不多的干净药草,淡淡的说:“请公主切勿如此称呼在下,在下已是庶人。”
我难得见如此有意思的人,兴致勃勃粘上去:“那我叫你阿谙好不好?”
不等他拒绝我便拉起他:“你娘亲是不是病了?你要什么去我宫里拿好不好?”
他的脸已有些棱角,声音低沉,:“公主自重。”
说罢甩开我离去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大喊:“那就说好了!我下午再来找你!”
他连头都没回,疾步走了。
我脸皮厚,只做他默认了,兴冲冲回了辰星阁。
后来,后来我果真把宫里所有的草药各拿了个遍,趁中午小憩时去找了他。
才知道他娘亲果真病的很重,我在那里自中午一直待到黄昏,不知道是不是我带去的药起了作用,他娘亲的气色,竟真的好了许多。
我与阿谙,也算这么熟识了。
虽然是我自认为的。
那一年,我十岁。
我一直把我与阿谙的巧遇当作我莫大的幸事。
从十岁,到十七岁,从未有过怀疑。
一直到,他当了皇帝,亲手为我赐婚和亲的时候,我才大悟。
那不过是他为了自己的皇位,而为我编织的美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