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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风月情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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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风月情浓

  日头挪过鸱吻顶,浮云闲游。本是个风和日丽晴空万里的好日子,偏偏起了风。

  “扶风的天终究是变了。”赵祚叹了口气,看向了身边的祁知生,他二人一同立于重阙北面的阙楼上。

  “平之和圣上都培养了他那么久,怎么,”祁知生转过身,看向赵祚,“不甘让座儿?”

  “他是我儿,哪有不甘啊。”赵祚的手扶上阙楼的阑干,“当初惠帝合眼前,特地将我和平之叫到了长明殿。那时惠帝和平之说了很多,却只和我说了一句话,那时候我没听懂,都是后来坐上他的位置了才听懂那句话。”

  “哦?谢平之没给你解解?”

  赵祚摇了摇头,又继续道:“那时我跪在他身前,唤了声‘父皇’。他就抓着我的手,用力地说着,这父皇,总要先为父,才为皇。然后……”

  然后惠帝拍着赵祚的手,连说了三声对不起,涕泪都混在了一处。赵祚把这对不起的话藏了下来。

  后来他想过,这三声对不起,大抵不光是对着他一个人说的。

  这“先为父,才为皇”大抵也不知是对他一个人说的。惠帝在位二十多年,无显赫功劳,确实位扶风未出阁的娘子都想认的父亲。

  他膝下四个公主,都是入了太学的。后来更是扶了元华做国公主,允了她南地治下兵权,连这帝位,他都想拱手送给他这个不让须眉的女儿。

  而他这个父,也顺理成章地在他最宠爱的女儿向他求赐婚时心软了。明明连他都知道的,将岐国嫁入陆家,就是盛极,极盛的东西,都逃不了衰,何况这衰的方式,是他这个做父亲早早就布置了的。

  但惠帝到底还是在岐国的软磨硬泡下,放过了她,在极少的期限里,许了她扶风城最盛的婚礼,拿了不少的珍奇玩意儿为他最喜的大女儿添妆。

  论到底那个害了岐国的,还是他的这段父慈,因为一时的不忍,却拿了帝法来换。或许之前还有个藉口,是在岐国看上陆慎成的那刻,这杯鸩酒就注定了,可惠帝心下最清楚,害了岐国的到底还是他这个“父”。

  这是他为父,而他也只为了父。所以那一声“对不起”应当是给岐国的。

  而第二声对不起,才应该是赵祚的。

  赵祚即位,是惠帝为皇做的最后一个决定,是临去世前才拟的旨。

  而第三声对不起,赵祚记得,惠帝说时,目光是看向谢无陵的。

  赵祚不知道惠帝和谢无陵之间有什么交易,但他是自那时起,怀疑起谢无陵的。

  他以为谢无陵帮他可能不再是单纯因为喜欢二字,可能背后还有昭行或者说还有惠帝的想法。扶风的腌臜太多了,他怕,怕他和谢无陵之间的情感会被污了。

  当初是,如今也是,他怕,所以他包容着,自欺着,甚至遵从了谢陵的想法,放他去明堂前做谢陵他自己想做的。

  但他还是忍不住,将他的猜测问向了祁知生:“先生,你说平之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

  “你们同床的都不清楚,我这儿都异梦异到西北了,哪知道他瞒了你什么?”祁知生眺着前方山道的动静,一边问道,“从山郎究竟想问什么?”

  “他真的被你封了记忆吗?”

  祁知生闻言,嘴边的笑意蓦地僵了。半晌,他指了前方道:“来人了。”

  赵祚跟着他手指遥指的地方看过去,心下却仍在思考着祁知生的反应。

  祁知生见他久久未发号施令,手在他肩头拍了拍,语重心长道:“昭行有道佛偈叫,信则有,不信则无。”

  话尽便下了阙楼,替赵祚发号施令去了。赵祚站在阙楼上,想来该是喜上眉梢的面容,却偏偏生了几缕愁。

  “那他都没忘……”我还说了那些个肉麻的话,岂不是太矫情了,赵祚如此想到。

  -

  重阙明堂朱门外。

  陆岐下了令后,老宦奴领着副将与陆岐带进来的一队兵往外走,但未走上两步副将就停下来不走了,说是不能离太远,不然便算不得护卫。

  他不走老宦奴自然也不敢走,昭行的暗僧都不在谢陵身边,倘若陆岐那小祖宗真的想不开,要了谢陵的命,那他的命岂不也跟着就没了?

  那他们就都只有在那处干耗着,老宦奴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见那副官铮铮地站在那处,老宦奴便也奉陪着。不过幸好的是,没耗多久羡之来了。

  “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外宫甬道上回响起。在宫里能骑马而不被阙楼上的弓箭手拦的,如今大抵只剩羡之了。

  老宦奴的目光瞬间亮了亮,心下正雀跃着,就看着那人骑着一匹烈马掠过他们。

  羡之猛然勒绳,引马停下来,他打着马走到了那副将身边,翻身下了马之后,从袖中一方锦囊丢给了那副将,匆匆交代了一句:“看了,带兵出去。宋行将军在外宫等你们。”

  微侧身,又将缰绳丢给了老宦奴,道:“劳您一会儿帮我把马牵出去。”说完羡之向朱门那处跑去,跑到半路,又似还有不放心的事,特地回头叮嘱道,“顺便去叫祁先生回来。”

  老宦奴应了声,看着那副将将锦囊拆开,从中间取出去了一份山鹿旗的绘样。那绘样后写了一个“缄”字。

  副将立马改拿为捧,将手中的山鹿旗举高了些,让身后的人都见了见,无怪于他,大帅亲自绘的山鹿旗出现在眼前,便是谁也驳不得的令。

  不过也有一二人不服气的,说着不退的话。副将立马将手中的□□提了起来。

  “山鹿营规,不从令者,战后尽诛。尔等从还是不从?”

  说完副将瞥了那两个唱反调的人,见他们都低首噤声了,这才作罢,领着人往外宫退去。

  -

  阳光洒在了下来,在陆岐那特地磨得锃光瓦亮的银戟反着光,光反在了谢陵的脸颊靠下。

  羡之来时正看着谢陵被陆岐的戟尖指着心口,他心下骤得一紧,刚要迈步进门来,就看见谢陵对他摇了摇头。

  陆岐显然也在谢陵这个动作后,知道他身后有人了。

  他的戟尖本抵上了谢陵的心口,他手下使了力,让那戟尖刺破了薄衫,锥在谢陵的皮肉上。他突然开口指使着谢陵:

  “往后退,退上明堂。”

  “陆岐,你想好了?”谢陵偏首,神情突然严肃了很多,“倘你入了明堂,这事的性质就变了。”

  回答他的,是谢陵意料之中的沉默。

  其实陆岐本来想好了,他想他应该按梁策的吩咐,把谢佞逼上明堂,在明堂里杀了谢佞,再将那欺名盗世的事盖在开不了口的死人身上。

  而后拿这事和赵祚谈条件,让他给岐国追封,也算是给他那记忆里从未谋面过的生母一个交代。之后把山鹿营还给陆家,而他再找个远离羡之的地方,独自苟活着。

  是,他想远离羡之,怕见到羡之。至于为什么怕见到,他也说不清。或许是骨子里不想让羡之看到自己这个模样,这个沾了腌臜心思的模样,可笑的事,明明羡之也是这样的人……

  又或许,他只是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会想羡之,想问问他为何成了这般模样,想将这样沾惹了别人鲜血的羡之杀了,想那个干干净净,温温润润地站在他眼前,唤他一声“小岐儿”。

  他勾了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他竟也是个抱着满腹荒唐的人。“羡之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谢陵看了眼他身后那个默默站着的人。

  “那我不是应该等着,让他瞧瞧我这样的?”陆岐回怼道,“还可以让他看看他师父在我戟下的模样,也好让他想想当初他杀叶窥鱼时的那种滋味,那种亲手了结亲人的滋味?”

  陆岐的眼里带着几分阴鸷,似乎在为他陡然生来的想法而兴奋,但手间的颤抖却泄露了他心底那点善意作祟的怯懦。

  他摇了摇头,眼里露出了破绽,阴鸷的恶念和那点清明的善良在他的心底里争位。他这几日总是这样,兀自在仙凡境和五浊世上挣扎着,迷茫着。每当他觉得自己能一脚堕进万劫不复的五浊世了,偏偏那点清明又要拉他一把,将他带回明台。

  可每当他要放弃坠入深渊的时候,那点仙凡地又爱生出个似夜叉的玩意儿,将他拖往五浊世。

  一如现在。

  谢陵在慢慢后退,羡之缓缓跟着,眉头却锁得更紧了。当初昭行僧人替他取环珮时,无功而返,说是让陆岐捡走了,那时他心下就生了不安,如今看来不安都成了真。

  “原来你不止恨我?”谢陵看见了羡之在陆岐背后看不到的,陆岐那眼神里不断变化着,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他看了会儿,赶在羡之开口前出声,引导着:“还有羡之?这几年他待你不好?”

  “好”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陆岐蓦地抿抿唇,兀自思量着,他的目光如夜里孤明的烛火般跳了跳,而后夜风吹来,失了光热。他嘴边噙着的笑也敛了去道:“好与不好,有意义吗?”

  羡之明明对只差将他捧在手心了,却还是背地里和梁策书信,要梁策困他,这或许只是梁策让他窥的冰山一角,那那些他没窥到的呢,说不定都是羡之的别有用心。

  “没意义。”羡之接话道。

  羡之站在陆岐身后四步远,陆岐的戒备在三步内,他怕他走近了,陆岐的性子陡然生变,那就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四步不远,也恰好能听见谢陵的这一问。

  陆岐在听到这一声时,顿时停了步子,谢陵也跟着停了步子,让那把戟没离开他身前。而羡之,却没停下步子。

  “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