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当然落碧尘没有钻地缝了，因为后来又把面子搬了回来。说起这件事还是要谢谢董盛仙和周锦了。前者提议以诗助兴，后者一直看不起落碧尘，认定此人是山野粗人一个胸无点墨，所以竭力支持。在座的大臣们都知道她心中打得注意，相视会心一笑便各自低头沉思搞创作去了。
“落大人你可想好了？”才不过喘口气的功夫周锦便出口询问，偏偏她这一声在寂静的大厅里就像平地一声雷。落碧尘暗自苦笑了一下，神态自若的摇了摇头。
“还没想好吗？”周锦一副看不起人的嘴脸，口气轻蔑的问。
“想是早想好了，但是碧尘字丑不敢现拙。”露出自己招牌式的憨厚笑容，落碧尘故意抓抓头不好意思地说。
“哦？吟来听听。”蓓佳世子感兴趣的说。这一闹罗碧尘又成了众人的焦点，现在她是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是，那碧尘就献丑了。堂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杯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时间仓促落碧尘也就想到了这一首诗，好在改动了两个字倒也应景。
“妙，妙哉！落生有此才情何必过谦呢？”落碧尘知道蓓佳世子指的是写字一事，自古读书人不管书读得怎样那字都是会下一番功夫的。可惜自己是现代人，用钢笔都写得像狗爬更别提毛笔了。
“不瞒世子，碧尘的字确实羞于见人。”作诗这种事还可以赶鸭子上架，但是写大字就算了吧。
“落大人好生奇怪，这读书和写字一向是相辅相成的，没道理书读得好字确写不好啊？”周锦假笑着问道。刚才没能让落碧尘出丑，她的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也不奇怪，周大人想想练字是需要时间的，可是即使我有那个恒心也没有这许多时间和金钱。碧尘自小失持是姐姐将我带大，为了凑那两年的私塾钱姐姐起早贪黑的干活，我不说帮衬还浪费笔墨的练字，岂有这个道理？”明明是歪理但到了落碧尘口中就成了天下间再正确不过的理由。
周锦知道她在强词夺理，在座的诸人也觉得她这个理由不伦不类，但是一时又找不到话来反驳。直气得周锦梗着脖子眼睛都凸出来了，却说不出一个字。
“刚才落大人提到故乡，不知落大人的祖籍是何处？”兵部少丞周子夫明着是发问，实际是将场内的僵局打破。落碧尘看了眼这位虽身居要职却并不张扬的周大人，相貌平平，气质内敛不说话的时候根本没人会注意她！
“碧尘的家乡离此很远，是很偏僻的乡野之地。但是四周青山绿水环绕，景色十分优美。”落碧尘做出心向往之的表情，其实她想的是位于北京的家。
“落生很爱自己的家乡？”蓓佳世子问。
“是。”落碧尘毫不迟疑的应是。
蓓佳世子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眼睛的余光落碧尘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眼睛的余光正好对上对面坐着的董盛仙。就见她一双精明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仿佛要一眼看穿了自己一般。见自己对她看去，缓缓绽开朵微笑，落笔陈刚止住的冷汗又开始冒了出来。
这里的人问的每一句话都没有表面上来得那么简单，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都觉捉襟见肘，想到以后的日子——怎一个水深火热了得？
还没有自怜自哀完，那厢周锦又开始提议让她再做一首诗——以弥补没有下墨迹以供她们嘲笑的错误！
心里虽然有些厌烦，但是又不能发作。落碧尘又憨憨的露出无奈的笑容抓了抓头。
“刚才那首就是赶鸭子上架，在这么多前辈面前碧尘就不要再献丑了吧？”
周锦哪儿可能就这样放过她？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落碧尘推拒不过只得答应再作一首。
这次她没有看天上的月亮，而是对着那个刚刚唱曲儿的伶人笑了一下，缓缓开口。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花落花开终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繁若从落碧尘一进门就注意上她了，这人与他见过的大官都不一样。没有那些人倨傲的样子，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用色色的、混杂着鄙夷的眼神看他。多年在风月场所打滚的经验告诉他，这个人是个足以托付终身的良人，若是能够跟着她那终身也算是有个依靠。
后来听人唤她落大人才知道此人就是如今街头巷尾谈论最多的落碧尘！
她没有传闻中说得那么丑，只是相貌普通了些。身材不似时下读书人那般瘦弱，听说她出身乡野大概是干惯粗活所至。想到那粗壮的身子该是多么的孔武有力，繁若不禁面上微红。暗骂自己就算出身勾栏也不应如此淫荡，怎可对着女人泛起花痴来？再一想到坊间谣传她已将天下第一美人收入房中，那自己这种庸脂俗粉更是不可能入她的目了！
刚才繁若唱曲子的时候一直偷偷的瞄着落碧尘，看她因为刚才出糗而暗暗懊恼——心疼，后又因为她一直痴痴的盯着自己——心慌，一颗心就跟升了病一般大跳特跳着。
现在她又对着他吟出了这样的诗句，繁若的心猛然间停止了跳动，收缩、再收缩小到只能容下眼前这个人。只可惜这人虽然是对着自己的，但那眼神飘忽而悠远很明显是透过自己看着别人。繁若知道自己的相貌不差，不然也做不上蘅芜苑的头牌，但想必同天下第一美人相比就要差上一大截了，也难怪眼前的人看不上自己。
没来由的心好难过，眼眶也开始发热，鼻子发酸，忍了又忍才没有让泪夺眶而出。繁若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才头一次见到的人就能让他如斯？
那边落碧尘因为背诗而想起了当年求学的情景，所以根本没于注意他的变化。但是在场的其他人注意到了，蓓佳世子的目光若有所思的在他们二人身上游移；周锦则恨得牙痒痒，当初她用尽了心思也没能让繁若美人对自己另眼相看，没想到这个村妇竟然就用了一首破诗便让美人倾心不已，怎叫她不恨？不气呢？其他人在落碧尘接二连三的创出佳作后，也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好感谈不上但是已没有初时那么排斥她了。
对于众人对她态度上的转变，落碧尘完全没有发觉，她现在一直都沉浸在想家的思绪中。一直到宴会结束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喝几杯然后蒙头大哭一场。所以婉拒了蓓佳世子的好意，落碧尘一个人在月光下溜溜达达的来到了虞婴暂居的小院门口。
夜深人静的巷子里突然传出的敲门声让隔壁的几户看家狗狂吠不已，待得虞婴开门时俨然成了狗的大合唱。
“你发什么神经？这么晚了到我这里来。”虞婴手持烛灯对着倚在门旁的落碧尘皱眉。
“我不想回三皇子府，又没有地方去。你能收留我吗？”好可怜的看着虞婴，只可惜不管怎么努力都看不清美人的脸。落碧尘甩了甩有些发晕的头。今夜喝得有些过了，思家的情绪让她一杯一杯的不停往嘴里灌，再加上有人劝酒，不喝多都难。
“进来吧。”侧了个身让落碧尘跌跌撞撞的走进屋，虞婴将大门关上落了门闩也跟着进屋去了。
这屋子是天玺命人预备的，很普通的民居，位置算得上僻静。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家什用具一应齐全。从到安阳的第一天虞婴就被安排住在了这里，理由不言而喻大家心知肚明。
“今天应该是你第一天上朝吧？怎么喝这么多酒？”虞婴将凉茶倒了一杯递给落碧尘，又将毛巾在脸盆里沾湿了让她擦脸。
“哪里是我要喝的！下了朝就被蓓佳世子拦住了，说是要晚上请去花楼我。这种事推又推不了，我只能硬着头皮上喽。”饮下一大口凉茶，心里翻江倒海的热浪算是有所平息，又将湿毛巾敷在脸上感受那丝丝沁凉被皮肤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