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江城，某建筑工地上。
一个带着安全帽，手上写着单子的高大男人在烈日下工作着，他是负责管理这个项目的包工头，正在工地视察情况。
这个人就是左野，左野没上过什么学，不过多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验还是让他生活过得不错。
他现在做上了包工头的工作，薪水还是很可观的。
但是他以前节衣缩食惯了，所以即使现在有了钱，可仍然习惯穿一身廉价的工装，也总剃最便宜的发型——寸头，生活过得还是那么粗糙。
好在他样貌生得不错，所以就算再不讲究打扮，还是有很多小姑娘跟他告过白，但他都拒绝了，主要还是三个字：没感觉。
硬要他谈他也能谈，这年头谁还不会谈恋爱呢。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电视剧电影放着形形色色的爱情片，大概也就是浪漫的约会，盛大的结婚，恩恩爱爱再生个娃的事。
可是左野到现在为止也没对谁有过脸红心跳的感觉，虽然他对很多事都不讲究，但在感情上，他不愿意将就。
其实在他内心，还是稍稍期待着哪一天会不会遇见属于自己的那份怦然心动。
跟往常一样，左野起床后一个人洗漱，一个人粗略地做了早餐，再吃完饭将碗筷丢进洗水槽出门。
如同千千万万个上班的早晨，今日也一样出门就开始堵车。
左野看着前方一个接一个望不到头的车屁股，烦躁地点了根烟摇下车窗。
尼古丁的味道因气流飘散，左野听见了一声咳嗽。
他侧头，便再也无法挪开眼。
左手边坐着出租车的青年伸出手捂住了口鼻，蹙眉看着他。
但一接触到自己的视线，又慌张胆小地眨了眨眼移开视线，小扇子般的睫毛微颤，挠在他心上。
青年皮肤极白，就算在朝阳的照耀下脸上也没有什么绒毛，像是剥壳鸡蛋一样光滑。青年的眼尾稍稍下垂，还带着一丝红痕，看人的时候透露出一股天然的委屈。
左野的视线从青年的皓齿明眸到葱白细指，连烟都要烧到了嘴边还浑然不觉。终于，烟灰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掉落在左野的胸前。
左野被烫得回了神，连忙抽出纸擦干净。就在他忙活的这一会儿功夫，旁边的出租车因车流的松动开走了。
所以在左野再次抬头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青年的身影。左野心上像是蓦地蒙上一层阴影，心又沉闷又慌。
他们还能再遇到吗？
思及此的难受让左野都没有细想自己为什么会想和青年再次相遇，只是单纯地因他们仅有的匆匆一面而难过。
这种难过使得他首次上班迟到了，刚才在路上其他车主对他按了无数次的喇叭都没唤回他的心神。
左野坐在地下车库里的车上，出神地一遍遍回忆着刚才青年的面容。
毫无疑问，青年长得可以说得上精致，反应也可爱得让他这个男人都忍不住心动……等等，青年？男人？
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左野皱了皱眉，他为什么会对一个男的这么在意？他又不是同性恋，以前他可是看AV打飞机的。有时候工友之间聚餐开玩笑，他也能说几个男女荤段子，绝对没有联想过任何男男之间的事。
左野仰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不通的事情……那就不想了。
于是跟往常一样，他开始了今日的工作。只不过他的下属们在心里微微吐槽，怎么今天左哥丢了魂儿似的老是发呆，叫个两三声才有反应。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左野疲惫地回到家里。
早上丢进水槽的碗还没有洗，散发出油腻的味道。洗衣机里的衣服还没有晾，干了的衣服也还没收。但左野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什么也不想做。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对青年抱有怎样的感情，明明只见过一面而已，但他现在很想很想，再见到他，很想很想跟他说话，很想很想……
左野是个糙汉子，糙了这么二三十年了，第一次对一件事不知所措起来，且毫无头绪。
然而世界不会因为个人的心愿而随意改变，日子就这样流走，左野仍然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他再也没有遇见那个青年，即使如此，他内心的想念不仅没有因时间而消失，反而有增无减。
春去秋来，时光在左野一层不变的单调生活中白白消磨。
年复一年，这天左野要去参加一个饭局，因为到时候肯定要喝酒的原因就没有开车了，而是乘的地铁。
地铁开往市中心，因此乘坐的人一向不少，座位已经坐满了，左野便拉着吊环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飞逝的画面。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上帝的话，那他一定很爱捉弄人。相信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吧，你很想找的东西怎么也找不着，之后却在很平常的某一天，突然地出现在你眼前。
左野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身体比脑子更快地行动了起来，他冲到门边，门一开就拨开拥挤的人流朝青年奔去。
田粥正抱着一个纸箱子等待地铁进站，箱子里装的他在公司的东西。他刚从公司辞职，准备回到家自己办一个工作室。田粥是公司美术部的一个小员工，闲暇之余喜欢画一些自己喜欢的花卉或者小段子发到网上，独具一格的画风很快就让他涨了粉，还有人来联系他出画集什么的。
田粥想象着自己以后就可以一个人在家工作了，嘴边始终挂着一丝微笑。他其实有点轻微的厌恶社交，他不喜欢去猜忌别人说的话背后是不是含着刀子，他活得单纯，因此也吃过不少亏。不过现在终于可以不用每天面对一堆形形色色的人了，田粥都快忍不住哼起歌来，但是胆小怕生的性格还是让他忍住了冲动。
就在这时，一只滚烫的手掌拍了拍他的右肩。田粥诧异地回过头，眼前的男人微微喘气，有着一副稍微熟悉的面孔。
是的，田粥对左野还是有印象的，这也要归功于那天早上左野心情烦躁，因此皱着眉头叼着烟，再配上他极具侵略性的五官和利落的寸头，田粥当时就被吓到了。田粥一瞬间就脑补了电影里面黑道大哥的形象，因此本来因为尼古丁而咳嗽的他也不敢咳了，在左野察觉到他的视线后也慌慌忙忙地移开不敢看。
可是，他们的关系应该就仅此而已啊？田粥怯怯地用眼神询问左野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