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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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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宋显维与顾逸亭初相识时, 受清姬的毒针影响,毒素积聚在阳跷脉, 每每调动内息, 皆导致下肢劲力不畅, 更险些出意外。

因而当被她问起“腿没事吧”, 他下意识想到的是——他的亭亭生怕他旧病复发。

他顺口应了一句:“无妨, 这次……”

骤然转眸对上她嫣红如海棠盛放的娇颜,他分明从中品察到浓郁羞赧,不由得一怔,积压多日的沉痛, 砰然碎裂。

这一回, 柳家与海外杀手勾联、为一己私利杀人等恶行被揭破后,大表哥不忍将罪责推给自焚而亡的母亲,执意将所有过错包揽上身, 坚称弟弟、弟媳、妹妹无辜,以自身之死换取亲人的从轻发落。

宋显维本想向熙明帝坦诚当年隐情, 包括路岷的擅作主张、他对哥们的包庇袒护。

但大案审核之际,抛出过往,无异于对柳家人的落井下石。

进退维谷, 他决定再等上三五个月。

届时,表哥、表嫂们已抵达流放地区,而他至少能给顾逸亭一个亲王级别的婚礼。

他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有口难言引发的种种烦躁,使他愁眉难舒。

而今惊觉未婚妻的态度似乎过于微妙, 对应她正在给自己抹药,宋显维霎时忍俊不禁。

“亭亭,你的意思是,问我腿上有没有烧伤?我脱下裤子让你检查,可好?”

顾逸亭手抖得不成样子,颤声道:“我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我随口一问,你别乱来!”

事实上,她确实想核实,这家伙左大腿外侧有否疤痕,然则话音刚落,已自知此举过于……奔放。

后悔不迭。

宋显维摆出正经脸:“我身上大伤小伤、新伤旧伤还不少,你要不要替我全抹上药?”

“不、不……先不要了,日后……”顾逸亭恨不得把舌头咬下。

宋显维颓郁之气顿消,凑到她耳边哼笑道:“也好,日后关起房门,我躺床上随你慢慢抹。”

关起房门,躺床上……

他滚烫灼热的呼吸,撩人的微哑沉嗓,星眸含笑的光华,恰到好处地激发出她脑海中的旖旎且略显不堪的画面,让她产生一种挖洞自埋的冲动。

她当然知晓,婚后总有法子确认。

然而内心深处,她虽隐隐寄望两辈子都将清白身子交付给所爱之人,却实在没法接受,未婚夫曾下药诱使她犯错……

顾逸亭秀面满透怯赧,水眸潋滟烫人光泽,樱唇张翕时的窘迫情态,真叫宋显维心化成了棉。

他顾不上小偏厅大门敞开,顾不上外头稀稀落落脚步声时远时近,情不自禁快速往她唇上啄了一口。

顾逸亭只觉嘴唇被他点着了,身子随之烧成灰烬,连反抗的能力不剩半分。

幸好,他还算有分寸,不似前两回那般,死死锢着她胡搅蛮缠、为所欲为。

他有闲情逸致挑逗她、亲吻她,可见心情比起先前好多了。

顾逸亭努力摒除思海中乱七八糟的场景,唤碧荼取新的棉花和纱布,细致为他包扎了双手。

正逢紫陌端来厨房刚做的冰糖银耳炖梨,色泽清淡的银耳软糯绵滑,梨块雪白,黏稠的汤面上漂浮着红艳艳的枸杞子,分外诱人。

宋显维一扫来时的颓然,扁嘴道:“我手没法动。亭亭,喂我。”

“……”顾逸亭目瞪口呆。

她固然能喂他吃东西,但他能不能别当着下人之面撒娇?

“啊——”

宋显维张开嘴,如嗷嗷待哺的雏鸟。

纵使紫陌和碧荼已看惯了二人恩爱,见他以亲王之尊向她们家小娘子如此作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两名丫鬟知情识趣地捧走了药匣子,忍笑着仓促外逃。

顾逸亭忿然端起碗,舀了一勺银耳送往宋显维嘴边。

他笑嘻嘻含入嘴里,边吃边含糊不清地道:“媳妇亲手喂的,果然特别甜。”

若在往日,顾逸亭大抵会因羞愤而不愿搭理他,可长久以来的聚少离多,让她倍加珍惜彼此相对的安宁时日,遂按捺那微不足道的忿然,继续喂他。

这下轮到宋显维不好意思:“倒像是在奴役你做事……你也吃啊!大可你一口我一口,或者你吃半口我吃半口也成。”

“没事,你先吃。”顾逸亭小心把满勺梨汤递向他。

“不,天气冷,待会儿凉了不好,你喝一口。”他双眼似是不经意往门外一瞟。

顾逸亭无奈,只好浅抿勺中甜羹,饮完后另舀一勺给他送去。

他喜滋滋看着她喝糖水,喜滋滋咬下她喂来的梨,再逼着她自己吃点银耳,莫名觉得这满手的灼伤来得相当的值。

“对了,路途奔波外加回京后大半个月,谁喂你吃东西?狄指挥使?”

顾逸亭无法想象狄昆或柯竺那类昂藏高大的男人,坐在他跟前,一勺一勺给他喂食的场景。

“……”

顾逸亭见他不语,复问:“你总不至于带了侍女随行吧?”

“没!怎可能!”宋显维尴尬承认,“我、我自己能吃,只是想你……”

顾逸亭瞋瞪他一眼,唇畔噙笑:“就知道你不老实!”

“你连那尹心都喂过好几回呢!”某人醋意满满。

顾逸亭心下有气,终究遂他的愿,喂了他一大碗,并以丝帕轻轻擦去他唇角残留的甜羹。

他趁机张嘴,意欲含吮她的指头,吓得她急忙缩手。

正当顾逸亭打算自个儿吃掉另外那一碗,忽而瞥见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

“峰峰……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心跳抽离,语气掺杂了震惊与心虚。

顾逸峰戏谑而笑:“在你和姐夫一人一口吃糖水时,我、我不敢打扰,安安静静旁观。”

……!这孩子!早把一切看在眼里?

依照宋显维的耳力,铁定发觉他来了!不声不响,定是故意向人展露他们的恩爱!

顾逸亭磨牙,气愤之余,又想捂脸奔出。

*****

北风凛冽,宋显维骑着黑色骏马,在路人的注目下疾行至秦··王府。

城西的显贵之家接连成片,广厦鳞次栉比,但秦王身为熙明帝的孪生哥哥,所居宅院却异常清静。

主人家不必日日上朝,平日里也不大进出,仅有仆侍来来去去,忙于搬运花草或草药。

园中时有香气或药气萦绕着金漆玉壁、雕梁画栋,显得偌大王府平添清简幽深之气。

宋显维下马后由仆人引领绕开腾龙纹雕花青砖影壁,踏上朴拙卵石小径,迎面却撞上一位魁梧男子。

那人一身竹青色锦袍,虬髯粗眉,唯独笑意浅浅的桃花眼甚是熟悉。

宋显维一怔之下,没好气地道:“老秦,你抢我胡子作什么?”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阔别大半年、粘了满脸胡子的秦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