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个不留
辰馨回到甄香的床边，替甄香解了睡穴，看着甄香慢慢苏醒，吩咐宫人做了甄香喜欢吃的几样点心和小菜，又预备了一壶好酒。
他扶着甄香坐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位宫人双手托盘，里面放着的是他吩咐天和最好的绣娘替甄香裁好的玄鸟墨衣，那玄鸟都是用了金线勾的。
他说道：“馨儿替哥哥更衣。”
甄香默不作声，任其摆布。
在里三层外三层穿好一件件沉沉的衣袍，辰馨指着另一个托盘里的发冠，笑着说道：“哥哥现在已经及冠，你看看这个。”
他双手将一盏金灿灿的玄鸟发冠，捧在甄香面前：“哥哥，我请了天和最好的工匠做的。哥哥已经有字了，馨儿已看过君子阁的名典录，是‘安歌’！馨儿问过太傅，是疏缓节兮安歌！虽然馨儿不明白是何意，但觉得这二字极为好听。不过，馨儿还是习惯唤‘香哥哥’。”
辰馨看着甄香并不应答，眼神无色，小心问道：“哥哥不喜欢吗？馨儿可以让人重新去做，做到哥哥满意为止。”
甄香默然，辰馨取来檀木梳子，解开那一根束在甄香发尾的布条，如墨的头发四散开来。
在辰馨刚想替甄香梳发的时候，甄香握住了他的手腕，冷言：“不必了，我向来随意惯了，就这样散着吧。”
辰馨顿了下，眼神瞬时闪过了凉意，并未说什么，应道：“好，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将发冠和梳子都放了回去，拉着甄香的手，坐在了桌边，遣了宫人出去。
“哥哥，这些都是你最喜欢吃的，馨儿从朝歌带来了最好的御厨，哥哥想吃什么随时让奴才们去做。”
甄香看着满桌的佳肴无丝毫胃口，淡淡地说道：“没关系，馨儿按照自己的喜好便好，不用迁就我。”
辰馨嘟了嘟嘴，看着甄香痴痴地笑，“哥哥的喜好便是馨儿的喜好。”
随后，辰馨站起了身，在甄香面前转了个圈，靛蓝色的锦绣龙袍随身旋起，“哥哥你看，好看吗？小时候，哥哥说过，馨儿穿靛蓝色很好看。”
甄香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淡淡地说道：“好看。”
辰馨面对着甄香极为敷衍的态度，咬紧了牙根，硬生生按压了自己的怒气，重新坐回甄香身边，替他满了一杯酒，又拿起自己的酒杯，说道：“来，这一杯酒，馨儿敬哥哥，庆祝你我二人久别重逢。”
久别重逢......
甄香听过这四个字，盯着辰馨手中的酒杯，略微嗤笑，耳边回想起那人曾说过的话：“这一路，山一程，水一程，你不来，我也会去。我在，一直都在。”
那人也是为了“久别重逢”这四个字，苦苦守了五年，只为了他这么个没有心的混蛋，屡次三番险些丢掉了性命。
甚至在他二人久别重逢之后，他连一杯酒都未曾好好敬过那人，除了每天换着花样的惹那人生气。
甄香站起身，丢下一句：“不喝了！我乏了，去睡了。”
辰馨看着甄香离去的背影，生生咽下一口气，将酒杯狠狠地捏碎在自己的手心中。一滴滴的鲜血混着酒滴和碎渣子，落在地上。
辰馨的眼眸泛过幽蓝色的光，从牙缝中狠狠挤出几个字：“你说不喝就不喝？！你说乏了就乏了？！我真是太惯着你！”
辰馨上前几步，抓过甄香的手腕，狠力将甄香拽回，死死地盯着甄香的眼睛说道：“他可以替你束发，为什么我不行？！他可以陪你彻夜长谈，为什么我不行？！”
甄香看他，无力道：“馨儿，无关他人，我已纳了妖小娘，此后同别人再无关联。”
辰馨狠声讥笑：“妖小娘？！你真当我眼瞎！那贱人活脱脱一个玉溯央的样子！在旗山的一切我都历历在目！他玉溯央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识得！还有，御医早已验过了，你根本没碰过她！那贱人只不过是你演给我看的一出戏！”
看着甄香一副被戳穿的表情，辰馨的怒火无以复加，“这曾经拜了天地的人就是不一样，哥哥你为了他可真是费尽心机！”
甄香怔住，看着晨馨不解道：“你说什么？！拜了天地？！”
“呦！”
辰馨嗤笑：“哥哥，还在这里演戏啊，你同玉溯央在君子阁惩戒室里拜了天地、入了洞房的事情，这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流言蜚语一句句、一字字直直扎在我的心窝上！”
辰馨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胸膛心口的刀疤，“你给我好好看看！这里，一刀刀都是我的心口血，全都喂了你！为了锁灵，我将我的骨血全都喂了你！你呢，跑去跟玉溯央拜了堂？！不是成亲是什么？！难不成是结成异姓兄弟？！”
甄香看着晨馨胸口陈年经久的疤痕，冷笑：“我从未让你喂我骨血，你只不过是为了锁我灵，让我不再想起旗山之事。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贪念！你心里很清楚，我同你不可能！”
“不可能？！”
辰馨捏着甄香的手腕的手更用力了一分，回道：“朕已经是天下之主，六世即将被朕踩在脚下，这世道将重新变得混沌不堪。此后天下，只认朕为主，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馨儿你答应我的放过六世！”
“朕是答应过了，可谁让你这么不识好歹呢？！满心满眼你都装的是他！从未顾忌朕的感受，你对朕可曾有过半点心疼？！说什么骗人的假话，算了吧。”
辰馨甩开了甄香的手腕，大吼：“来人！”
随从即刻从暗影出闪出，来到辰馨身边行礼。
辰馨恢复了真龙天子的威严神色，下令：“去告诉穆戈，后日启程，诛杀玉氏满门，一个不留！”
听此，发了疯冲着辰馨奔来的甄香死死地被随从的人按在了地上。
辰馨一步步款款走去，蹲身捏住了甄香的下巴，说道：“我的好哥哥，但凡你曾对我有过一点关心也不至于斯。你记住了，玉家是你害死的！”
说罢，辰馨幽蓝色的双瞳瞬时间变成了窄如缝隙的猫眼，深深看进甄香眼睛里。
甄香渐渐不再挣扎，如同失了魂魄，慢慢消停了。
辰馨道：“诛了玉家，一个不留！”
甄香被慑住了魂魄，复述道：“诛了玉家，一个不留！”
“很好！”
辰馨站起来，将自己留着鲜血的手向身后一伸，随从立刻掏出一条靛蓝色的帕子替他简单的包扎好了。
辰馨道：“行了，去将鸣凤台的老人，掌事的吴翁叫来，带甄公子去梳洗。记得将朕替他做好的发冠都带整齐了，哦，对了还有他的法器‘灼华剑’，都佩好了！要让别人一眼认出他便是六世南阳甄家独子甄安歌！朕倒想看看，躲在兰陵的那一位，在看到自己满门被心上人所诛，会不会悔断了肠子曾同甄安歌拜了堂！”
......
妖小娘虽为女戏伶整日里只图风花雪月，说到底曾经也是行走江湖之人，外加现在换了男装，人也还算机灵，又不怕吃苦，花重金买了匹良驹，一路上宿破庙、走小道，没几日便来到了兰陵城城外。
眼看着兰陵城就在不远处，妖小娘欣喜之下又甩了一马鞭，朝着城门奔去。
却不曾想，被埋伏在路边一群黑魆魆煤球一样的杀手一箭射中！
闷哼一声，自马背上摔了下来！
杀手将趴在地上、身上沾满了尘土的妖小娘围了起来。
领头的那一个，蹲身下去，捏着妖小娘的脸颊，从怀中掏出画像，再三确认了一遍，朝着身后点点头，又挥手示意。
紧接着，两位杀手将妖小娘从地上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