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顾寒深过去·番外
离开金城的那天, 顾寒深记得很清楚。
天气闷热, 是要下大雨的前奏。
他站在顾家大宅子门口，一道铁门阻拦了他的步伐。
身后是阿姐的呼唤。
“阿深，我们得走了。”
顾寒深上了车，额头的汗珠往下落, 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哥哥”, 心脏猛地缩紧, 顾寒深回过头去，顾寒宁抱着洋娃娃在后头追车。
他们兄妹俩好些年不曾见过面, 只是短短呆了三天便又要分开。
可前一晚, 顾寒深还在许诺，“宁宁, 明早我就带你去游乐园。”
顾寒宁比他小了整整七岁，妹妹在顾家虽然吃穿不愁但从小爸妈都不在身边，阿姐顾星月对她又严格, 她很难体会到有哥哥疼爱的感觉。
司机并没有停车, 拐个弯道便将身后的小人儿丢的好远好远。
顾星月直视前方, 她给老宅的管家打了电话, 让他带宁宁回去。
“要想成大事就得学会承受孤独, 旁人帮不了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纵使生在顾家，也得靠自己，没有本事的人是会被顾家抛弃的。
金城的雨始终没有落下，飞机滑过长空, 顾寒深便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不同的发色，不同的语言，不同的面孔。
顾寒深停在原地，眼前都是一片茫然，他不知该往哪里走，是左还是右？
顾星月转身，“阿深，跟我来。”
阿姐不是他的目的，再往后他一个人走错了很多路，但从没有耽误过一堂课、一个会议。
顾寒深的路痴好不了了。
一年很快就过去，顾寒深早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
顾星月与他不常见面，哪怕她有很多次都飞到这里谈工作。
“有想过报考哪所大学？”
炽热的夏季，她穿一身红如火的长裙，脸上是他看不明白的笑。
顾寒深眼里的执着一览无遗，“我想回国。”
顾星月点头，“也不是不可以。阿深，还记得你当年答应我的要求吗？”
顾寒深怎么会忘记？
“梁亦安有打算报考这座城市的音乐学院，我想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见面。”
她说的好轻松，似乎见面近在眼前。
顾星月当年能凭着一己之力挽救顾氏不是没有她的本事的，她总是能恰如其分的抓住对手的弱点，然后一并击中。
顾寒深那一闪而过的惊喜她没法忽视，喝起咖啡时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因为阿姐一句话，顾寒深拼了命的学习，他生在顾家却不是天生的学霸，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他考上顶尖学府后，顾星月却断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顾寒深没有拿到全额奖学金，他得靠自己去赚取生活费，像每一个留学生一样，有学不完的课业，写不完的论文，还有打不完的工。
顾寒深被淹没在无数牛人的世界里，以着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类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大三这年，在校园里重遇儿时伙伴江尘。
顾寒深第一次逃课，两人喝得酩酊大醉，提起梁亦安，江尘却一问三不知。
“我上高中那会，爸妈调去外地，我也跟着去外地上学，后来再回危城上大学也没听过梁亦安的消息，她的各种联系方式都无用，要不是在这里遇到你，我都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喜欢她。”
顾寒深眼里蒙着一层水雾，“不是喜欢……”
是不止喜欢。
江尘喝得晕乎乎，倒在地上自言自语，顾寒深好似清醒般疯狂给顾星月电话。
那边正是白天，顾星月的视频会议被迫中断。
“阿深，坚持不住了？”
顾星月以为他是为了来要钱，毕竟他没有经济来源，总有求她的时候。
哪知，顾寒深低吼道：“如果我要是发现你骗了我……”
他后面的话没说，顾星月也猜到了。
她却很淡定，“梁亦安过得很好，她现在在金城上学，如果你想见到她，就好好完成学业，等到你有能力回到金城，可以从我手上接下顾氏的担子，她自然是你的。”
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多半都掌握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打猎法则，顾星月从一开始就把着顾寒深的软肋，他想要什么，她就给他期望，顾寒深也靠着这份念想在顾星月给他选择的路上前行。
而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她的名字叫梁亦安。
哪怕顾星月切断他们的所有联系，顾寒深也始终没有放弃过。
江尘常笑他，“你路痴还这么严重呢？”
那时顾寒深刚从宿舍走到图书馆，因为手机没电没有导航，光是问人然后看路标也足足走了半个小时。
听上去像是个傻蛋才干得出来的事，更何况是他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你说你聪明我不反驳，所谓人无完人，还真是对的。”
顾寒深无奈的笑笑。
在图书馆呆了三个小时，他得去校外一家拳击馆打工。
他的工作很简单，主要是负责收拾器具和整理每周举行一次的拳击赛名单，以及当一些女拳击手的陪练。
拳击就是苦了点，偶尔也会被打的身上紫一块青一块，但是时薪高，时间也灵活。
江尘不知道他是去拳击馆打工，没人会以为顾氏大少爷还得亲自出生活费、学费，各个都觉得他含着金汤匙，人家有钱公子哥都是来混个文凭，主业都是吃喝玩乐。听到顾寒深说去打工，就当他是去体验生活了。
拳击馆二十四小时营业，从晚上十点开始就是打地下黑赛的时候。
这时候的顾寒深还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他一直上的都是白班，直到交班这晚，顾寒深往后巷倒垃圾时在拐角处看到一个男人，他嘴角渗血，奄奄一息的模样。
拳击馆来来往往人太杂，它与黑人常住的维尔街只隔两个巷口，顾寒深曾经多次撞见一群黑人围成一团揍人的情况，周边五米没人敢靠近，他自己都自身难保，更是不敢贸然前去探热闹。
顾寒深脚步一转，径直往门里走。只是身后那人低声求救。
“救……顾，顾寒深。”
不仅说的是中文，还叫得出他的名字。
顾寒深回头，眼神凌厉，“你是谁？”
对方伸出手，一秒又放下，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如果顾寒深不救他，也许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了。
男人从小隔间里醒来，周围环境不太好，看起来像是个极度简陋的旅馆。
门从外面拧开，他不得不提高警惕，直到顾寒深提着一堆东西进来，关上门，他才松口气，身体完全松懈下来，肩头伤口的疼痛传来，他额头都冒汗，倒吸一口凉气，喉咙里都有血腥味。
“顾寒深，你真救了我！”
“嗯，你是谁？”
顾寒深大概是看在大家都是同胞的份上，带他到了附近的旅馆，他发高烧，身上还有伤，去哪都不方便，顾寒深又不能将他带到医院去，更加引人怀疑。
“桌上有药，你自己看着吃吧。”
对方笑道，嘴唇都泛白。
“我叫杰克。”
顾寒深抬眼看他，“开膛手杰克，还是罗曼蒂克杰克，或者是老鼠与猫杰克？”
对方呆了几秒，笑出声来。
“没想你还挺幽默的。”
说完，身上绑着的白布又渗出血来。
顾寒深离他半米远坐下来，“你这是枪伤。”
“在维尔街很正常。”
“你与黑人火拼？”
“全世界好几种肤色人种，我都干过。”
“……”
顾寒深拧眉，起身，“既然你已经能说能笑，我就先走了。”
“诶，我还有话没说完。”
顾寒深脚步未停，杰克继续说：“你工作的拳馆有参与地下黑拳比赛，有兴趣的话你可以来看看。”
“没兴趣。”
顾寒深走后，杰克掏出一部老旧手机，只发几个数字后呼呼大睡。
而顾寒深当天就收到临时调班的申请。
店长说他工作勤恳，看他是个学生想让他多赚点钱。
调到夜班，一周一次，正好是周六，顾寒深周天没课，并不耽误上课，而且工资是他一个月的钱。
顾寒深缺钱吗？
他之所以会去上夜班，就是因为杰克的一句话，似乎冥冥之中正牵引着他前去。
顾寒深的冒险精神彻底被开发，到底是年轻，骨子里的张狂正蓄势待发。
夜班与白班简直天差地别。
白班，尽管也有拳击比赛，但也不过是兴趣爱好者点到即止，一般不会受伤，而且裁判公正，拳击手也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去比赛。
但在夜班，一切都疯狂起来。
顾寒深的工作很简单，他只需要计数，帮助裁判而已。
身边热辣美女环绕，围观者的欢呼差点掀开整座屋顶，但这里没有屋顶，拳击馆的地下室，远离地面五米，在这里开狂欢趴都没人会在意。
更何况，还有大把大把的钞票从天而降。
顾寒深是第一次，难免会被震住。
杰克站在他身边，跟他一样穿着工作人员的衣服，故意耍帅，“怎么样，刺激吗？”
他突然出现，顾寒深已经有所察觉，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你到底是谁？”
“杰克。”他挑挑眉，“化名。”
他有什么目的，顾寒深还没法猜透。
“台上那个大块头号称‘噬血王’，最喜欢黄皮肤的对手。”
一米八的个子，一拳下去对手就没起来了。
“拳击台上不讲究个头，个高的反而没有优势。”
“是吗？”
顾寒深刚说完，就见大块头直接提起对手，将他丢出了圈外。
他正想吹哨子制止，杰克却拦住他。
“裁判都没说什么，你急个屁？”
似乎这里并不需要公正。
“地下黑拳，没有公平可言，要的只有赢，就算你过程奸诈诡异，只要赢了，今晚所有的赌钱都归你。”
大块头没有下台，因为有一个接一个的挑战者上去。
“滚轮站，今天‘噬血王’也要死翘翘。”
杰克做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顾寒深两眼一花，显然没法适应，地下五米的擂台，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顾寒深，要不要玩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