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尽欢瞧不见他的笑脸,却听出他语气里的阴森,轻轻摇头:“不是,是一些流民。”
“流民?”司意诧异抬眉。
“是。”徐尽欢解释道,“碰到了那些从瘟疫里侥幸逃生的村民,他们认出了我。”
司意只是笑:“师父说笑了,就算您寒毒发作,那些普通村民也近不了您的身,更别提伤到您的眼睛。”
俊脸笑眯眯贴近,那双眼睛透露出黑云压城般的滚滚乌云,带出凝滞的气场,“师父,能让您如此袒护的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徐尽欢不为所动,毫不松口,“或许是流散在外的修士,总之是我不认识的人。”
徐尽欢察觉到视线牢牢钉在他的脸上,竭力使自己面色平静。
过了须臾,目光终于撤去,压迫感消散。司意站起身来,拍拍皱褶衣衫,语气轻松随意:“那好,师父稍坐片刻,徒儿替您去屠了那个村子。”
徐尽欢抬手去拉,拉了个空,急急唤道:“司意!”
伸出的手被轻柔握住,司意坐回到他身边,柔声问:“师父,怎么了?”
徐尽欢回答:“不要伤及无辜。”
“无辜?这么说,并不是他们干的。”司意眯眸,“所以,到底是谁?”
徐尽欢被逼得无路可逃,胡乱应答:“是……我自己。”
“您?为什么?”司意显然不信。
徐尽欢冷静下来,已然找到思路,冷声答:“是我自己。因为——”
无神的眸子转过来,静静对着司意的脸。
“我不想再看到你。”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只有抓在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紧握的手被抬起,一寸一寸,拳头被撑开,掌心贴在温热光滑脸颊。
“我不信。”司意说,又再度强调,“徒儿不信。”
徐尽欢漠然不语。
司意脑袋轻靠在他的肩头,喃喃低语:“师父,徒儿可以为您挡开所有伤害您的人,可您若是伤害自己,徒儿就没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
司意很好,真的很好。
可是他越好,徐尽欢的心就越疼,疼到想死。
徐尽欢能得到这份举世无双、生生世世不离弃的爱,是源于远在三百年前的,落渊的馈赠。与他相似,所以才有的馈赠。
那是施舍,是替代,是不能碰的毒品。
徐尽欢轻吸一口气,赶走心底最后一抹柔软,冷了心肠,推开司意,用他平生最冷漠,最嫌恶的语气,说——
“我不想见到你。”
“你滚。”
司意没有再靠近,但也没有走。
徐尽欢摸索到枕边落下的束发玉簪,横握在手,尖端对准自己的脖颈。
“怎么,是非要我戳聋自己的耳朵,再也听不见你的声音,烫坏自己的舌头,再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又或者,干脆结果了这条性命,你才肯放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