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脱了段黎炤的衣服？这叫什么话？
“成国皇家自来有个规矩。”贺沉不紧不慢地道，“想必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知晓。”
所有人因为贺沉的话都不由自主停顿住动作，不解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而贺沉的话还在继续：“皇子一出生，验明为皇家血脉后，便会被刺入‘火璋印子’。真正的‘火璋’刺入的是先帝之血，不管多少年，都不会有变化。”
贺沉的每个字，都像根利刺，刺入段黎炤的后背，叫他隐隐作痛。
那里也有一个‘火璋印子’，但却是假的，最初分辨不出，但随着年岁，渐渐不一样了。
也因此，段黎炤才知道，他根本不是没有皇家血脉，根本不是什么六皇子，这个位置，本是不属于他的。
苏泰宁已经逐渐反应过来了，心头大骇。
难道说，贺沉才是真正的六皇子？
泰和殿外，乌压压的将士，明晃晃的火把，阵阵寒风刮过。
段黎炤自然也已经猜测到，贺沉的真实身份。他急着想拦住贺沉说破，声音冷得仿佛能滴水：“拿下这群逆臣贼子！”
他的人里，有一半将要冲上，而另一半则是疑虑地拦住：“皇上，且听他想说什么！”
“是啊，别急啊。”贺沉从容不迫一笑，已经解开自己的衣衫，后背上，一枚如灼灼烈火颜色的印子分外夺目。
段黎炤瞳孔微缩。
段黎炀目光定定看着，然后将剑扔给身旁的下属，一把扯开自己的衣服，他的后背上同样一枚灼灼如烈火的印子，和贺沉的一模一样。
段黎炀无奈笑了笑：“原来如此。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甘愿做个谋士，却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子。我们两个，竟然是亲兄弟。”
段黎炤站在原地，脸上仿佛覆盖着层寒霜，却始终不动。
这个时候，如果他也跟着解开衣衫，露出火璋，那么段黎炀和贺沉，依旧是谋逆的乱臣贼子。可是他没这么做，只是冷冰冰看着。
难道说……他们的这位皇帝，并没有先帝血脉？
一个叫人寒颤的念头浮出，在场的将士们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胆！”苏泰宁怒目而视，“贺沉你竟敢假造皇室火璋，罪该万死！来人啊，将这群逆贼一举拿下！”
苏泰宁已经和段黎炀、贺沉都不对付，他现在唯有紧紧靠着段黎炤才能活命，当然不能让段黎炤的身份暴露。
思及此，他声音含着愤怒，听着还很真切。
贺沉慢悠悠道：“其实孰真孰假，也不过是段黎炤露出后背的功夫。”
“皇上的身体，岂是能随便给人看的！”苏泰宁大声喝道，“还不快快动手！”
这时，在苏泰宁的一声大喝下，大多数人都不敢再迟疑，举着兵器厮杀而去。
禁卫军统领则跪倒在地，沉沉道：“还望皇上能解开微臣等人的疑惑。”
未等段黎炤开口，苏泰宁已经先喊道：“放肆！”
“如果此事只是贺沉胡乱言语，微臣愿意平反后接受所有责罚。”
段黎炤只望着他。
禁卫军统领周岩，是先帝还在世时提拔上来的，最为忠心耿耿。段黎炤对他也从来极为放心，但同时他也清楚。
周岩，只会对先帝血脉忠心。
段黎炤闭了闭眼，当机立断：“走！”
苏泰宁的脸色几经变换，最终也明白这已经是唯一的出路了。先是段黎炀造反，他们已经消耗不少，紧跟着就是贺沉黄雀在后，加上贺沉带来的真相，扰乱军心，现在段黎炤已经无力对抗。
段黎炤在苏泰宁的保护下，退得极快。
皇帝最终什么也没解释，径直先行离开，更惹得不少人震惊和迷茫。
在贺沉的引导下，他们纷纷丢下武器，缓缓消化这个结果。
在这时，星火踏空而来，在贺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贺沉默了半晌，道：“走吧。”
他速度极快，转眼间就不见人影。段黎炀回过头不见人后苦笑两声，自己慢慢整理衣服。
勇武大将军快步而来，焦虑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
段黎炀叹了口气：“子初很了解我，我却似乎没了解过他——但我可以肯定，他不会对我们下手。”
勇武大将军跟着沉默半晌，主意很快打定，目光渐凝：“既然如此，辅佐新王，已经是我们关家必须要做的事情！来人，追上段黎炤！”
……
慈宁宫内，寂寂无声。
太后换好盛装，慢慢将那碗药汁饮下。
药汁味道很淡，并无苦味，却让她舌尖泛苦，一直到心头上。
最后一滴饮完，外头的动静却越来越大。
“发生什么事了？”
贴身伺候的宫人面面相觑，同样茫然不解。
门外，嬷嬷跌跌撞撞跑进来：“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奴才知道了，奴才知道六皇子在哪里了……”
……
贺沉停在厚重的垂珠帘外，没有踏入。
“当年，你派绣姑送我离京，换了段黎炤做你的儿子。”他嗓音清润，谈起这段往事时，没有半点波澜，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在路上，遇到了山贼。绣姑侥幸逃过一劫，误以为我已经死了，不敢告诉你怕被问责，便又买了个婴儿替换。那个婴儿，就是吴敬霖。”
太后靠在床榻上，感觉身体渐渐变虚，却没想到临死前还能知道事情真相，解开她的疑惑不解。
“那你……”她声音发颤。
贺沉淡淡道：“我被桃潭岛的人所救，之后一直待在桃潭岛，直到十四岁那年按照规矩被驱赶离岛，找到绣姑，才知晓自己的身份。”
关于桃潭岛，太后也有所耳闻，那是一个江湖门派，行踪诡异，亦正亦邪。总之，贺沉被救走虽然是幸运，但被留在桃潭岛，怕也是受了不少苦头。
太后对绣姑怒不可遏，很想发火，但是药性的作用却慢慢扩散，已经无力回天，她也没有半点力气了。只能干瞪着眼，冒着怒气。
“绣姑已经死了。”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贺沉漫不经心接了下一句。
“你，你既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不告诉我？”太后颤抖着问道，这么连贯的一句话，几乎要了她半条命，一说完就不断急促喘气。
贺沉淡淡道：“没什么可说的，既然一开始就决定将我送走，那便应该一开始就当我死了。”
他过于冷静，也是过于冷漠。
太后听言，眼中有泪花闪烁。
“我，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不被我所牵连。”
贺沉叹息一声：“这件事，已经无法判断究竟对错了。”
他掀开帘子踏入，微弱的烛光映着他面如冠玉。
太后的目光逐渐涣散，却在这刻，清晰看着他的容貌，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能在最后的时候，见到你，就够了……但是你，你不要放过，段，段黎炤……一定要尽快……”
贺沉没有说话，静默站着。
药性越涌越上，太后也感到倦了，慢慢垂下眼皮。
贺沉立在原地良久。
他说不清究竟对这位生母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在桃潭岛受尽委屈时，是痛恨她的抛弃。桃潭岛告诉他，他可能是皇子后，奋力找到真相，在知道真相那一刻，却是长久的迷茫。
毕竟，她最初也是决心为他好的。
只是，他也明白，她的为他好，并不那般纯粹。
她始终最先考虑的，是她自己。
-
不过短短一夜，京中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
贺沉才是真正的六皇子，段黎炤并非先帝之子的消息一卷而上，震得人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此时的贺沉，文有盛溪，武有郁良晏，礼部、户部、兵部、刑部、禁卫军等皆倾力支持，加上与宜王之交，间接性等于勇武大将军同样竭力支持。其余中立者自然而然跟着倾向有真正先帝血脉，同时有谋略手段的贺沉。
段黎炤和苏泰宁却是逃了，带走不少忠心耿耿的下属。
但究竟能不能翻起风浪来，还是未知数。
辛晚悠大清早就要离开庄子，由星火护着进京。
因为起得早，她还有些犯困，懒懒散散昏昏欲睡，直到外面响起郁良晏的声音，暴躁，恶狠狠。
因为动静有些大，辛晚悠渐渐被吵醒，好奇地掀开车帘，只见郁良晏压着一众人进京，正好和他们相逢同路。
定睛一看，那群人是苏家人。
看来昨晚是被安排着连夜逃跑，但贺沉早有准备，很快就被追上了。
定安王妃哭哭啼啼，郁良晏烦不过，干脆塞了团抹布进去堵住嘴。眼熟的还有面无表情的苏世嫣，她不吵不闹，被绑住双手，亦步亦趋跟着。
苏承浩已经被揍得看不出原本长相了，眼泪鼻涕一齐出来，呜呜求饶。
郁良晏最恨的就是他，哪里能饶得过，要不是还要秉公处理，他怕是早就一刀将人砍死。
一扭头看到她，郁良晏从恶狠狠的表情立刻变成憨厚微笑，喊道：“夫人。”
辛晚悠笑着点点头，正要缩回车内，却见听到声音的苏世嫣抬起头看来。
她憔悴不堪的脸色，浮着一抹郁气，对着辛晚悠嗤笑了声，目光却始终一眨不眨盯着，像是随时想跑上来撕她。
辛晚悠才不害怕，但只是做做表情的话，她也没兴趣反击，懒洋洋直接坐回车内。
倒是星火，有些不满她的眼神，冷冰冰看过去。
面对星火，苏世嫣像是被勾起曾有过的那段恐怖经历，不禁颤了颤，还是泛出恐惧，这才收敛起来，收回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责编喊着改了好多个标题，让我们一起构建和谐内容！（嘘~）
嗯，我现在有点担心连亲亲都不能写。（）
感谢“你如星河如朝露”灌溉的营养液，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