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是阎君与天君的秘密。
天君本不欲行此事,怕败露后对名声损害极大,但架不住阎君孝敬之心昭昭,一再相劝,并保证阴司从不主动与凡人提及燃魂灯之事,但若有魂魄执念太甚,苦苦相求阴司鬼使,鬼使便可代天君与魂魄协定,其人放弃轮回以魂魄入灯,助天君增长修为,天君则许沧澜神君代劳,在不搅乱凡间人事的前提下,助凡人达成所愿。
双方各取所需,你情我愿,算不得伤天害理。
各方保密措施都不错,如此一来,天君便也半推半就应了这份孝心。
五百年前,一直执掌燃魂灯的沧澜神君沉入沧澜江底闭关修炼,沧澜燃魂灯便交给了现任掌灯使,黎生。
沧澜江宽逾五十丈,深不见底。
其下怪石嶙峋,礁石甚多,经年水波奔流,湍急水花拍溅在暗褐色冰冷坚硬礁石上,溅起数米高的滔天水花,再狠狠砸回江面落下。人若在此江上,莫说行船,便是御剑腾云,都得被这携着万钧凌厉的水花拍下来不可。
然极险处生极美,任谁自上空俯瞰,都要叹上一声,平生所见大江大河几多,却无一可与沧澜一较磅礴。
两侧高山笔直上青空,连沿山石缝隙扎根而生的一草一木处都尽是苍劲,长江尽头,水天一色,两岸群山似从九重天而来,一路蜿蜒向下,将沧澜夹在中央,任其似一条银白色巨蟒,甩尾摆头间,青白色的奔涌波涛带出山崩地裂的盛怒之势。
一黑一白两位鬼吏化出身形,黑袍的那位女史乌发以一条浅金色缎带高高束起,冷冽着眉目,臂弯上挂了一名无力垂下头的白衣女子。
一旁的白衣男使眉目反倒清俊似女子般温柔,担忧看了眼一旁的黑使和白衣女子,不禁道,“掌灯使今日可在沧澜么?我眼瞧着她魂魄离体多时,加之原本便体弱,像是撑不得一时片刻了……”
黑无常面上依旧没甚变化,眉头拧得更深了些,女子全部重量几乎都在她臂弯处捞着,此刻若是一松手,怕是这滚滚沧澜江能立刻便将她三魂七魄都吞进去。
“她自己苦求来的结果,撑不得也得撑。”
谈话间一挥袖,三人便升空横渡了惊涛拍石的沧澜,对岸山谷处,大江奔涌之势未减,水花溅在山石峭壁上直弹起数丈高,岸边却种起了一排与这雷霆之势截然相反的柳。
柳枝被波涛带起的江风吹得飘飘摇摇,在这样凶悍的沧澜江边,却兀自奇异地摇曳融合了柔弱坚韧两种姿态,堪称“劲风拂柳”一道奇观。
放眼望去,几里的柳林尽头,是一间竹楼。
算不得巍峨,更算不得富丽,只是不那么寒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