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无人区玫瑰
癸卯年四月初一，周六。
乔木从床上支棱起来，听着外面瓢泼大雨的声音，却少见的没有听到雷声的声音。沙沙的声音覆盖了整片天空，密集而又规整。
乔木从一旁拿起手机，上面仍是没有回复……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南泽…很忙，很忙吗？
乔木瞬间没了睡意，又看了一眼时间。但比平常起的要晚点，乔木就打算洗漱去。
乔木洗漱完以后将毛巾擦完脸，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皮肤还是那般的白皙，不过白的过头，仿佛有种病态。不过眼眸却无比的暗淡，就连一丝透进来的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眼眸能吞噬光亮，毫无半点生机。
还有很重的黑眼圈覆盖在眼睛周围，整个人显得有些病态而又颓废。
这是他吗？
乔木渐渐的觉得有些认不出自己的样子……
时间推动了太多，就连同他这微不足道的样貌。
乔木今天原本还打算拜访一下单暖，他不想再坐以待毙了。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半条有用的消息也没了。
南氏……什么消息也没有，就像沉入海底的沉船，仿佛是瞬间坠入海底没了半分声息。可是船只那么庞然大物的存在，在大海面前也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似乎现在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海最平平无奇的浪涛，这一切就已经被彻底的斩断。
干干净净……
只有乔木一个人还记得。
乔木失神的看了好一会儿镜子，可是拳头猛然失控般的砸去。墙上挂着的镜面瞬间被砸出一个拳坑，墙上的镜子彻底崩坏的一大块的范围。
稍后，痛觉缓缓传来。
乔木再次回过神，将手收回。该死，难道他什么都做不了吗？不行，不可以，他坚决不可能放手！明明都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明明都已经将他也划入了规划中，明明已经做好了万千的决定……
可是为什么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就哪怕是天命，他也要拼命的去搏一搏。
南泽……他是坚决不可能放手的！
血缓缓的滴向了地面，一滴两滴……随后，乔木回过神才去处理伤口。
他的房间没有医疗箱，随便包了一个毛巾过后就往楼下去找医疗箱。将玻璃碎片拿镊子夹出来过后，乔木神情还是那般淡然无味，只是冷漠的处理着伤口。
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自己，只是这副躯体。
乔木将伤口处理完又消毒过后，包上了几层纱布。
将医疗箱放回原位过后，他呆呆的坐在沙发上。
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他是猛然想起，那个时候他明确告诫着自己要避开南泽，可是还是在他被刺伤过后给他处理伤口……现在一个人孤身待在这里，可是早已经被南泽所给他带来的回忆满满包围着。
恋爱的本身乃是精神以及更高层次的交互，躯体只是意识的供体。所以两个人相爱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变得那么无比清晰。
世界有那么多出众夺目的皮囊，可是有趣的灵魂往往仅仅只有那几个。
乔木看了一眼手机，依旧没有回复。
明明乔云都有定期回复……为什么南泽一句回复的都没有？！
在乔木戳破替南泽回复的那个人过后就再也没收到任何一条消息。他有一些懊悔，但对于他自己做的事情却不后悔。
南泽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原因。
但是他不能忍受回应他那么多期待的人不是他所期待的本人……那个真真正正有血有肉，谁都无法替代南泽。
乔木收拾好，就打了一辆车，前往了东城疗养院。前两天天气就已经非常炎热，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缓解了一切。
甚至天气有些变冷，简直古怪极了。雨，冰冷冷的从天上落下。
天气渐渐的有些变得不正常，仿佛拥有了人一样的脾气……乔木出门前穿了一件长袖外套，只是打算遮着伤口。
当时可能是太愤怒了，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行为以及疼。
乔木到了目的地以后，撑着伞就往疗养院走去。雨下的很大，他虽然打着伞，但是身上还是有一点被雨水打到。进到疗养院里面，乔木动作就开始变得轻柔，将伞放在一旁。
单暖正躺在床上，她的状态渐渐又有一些不好，又开始了嗜睡。但是她明显还是过了好一阵才听到乔木的动静，她缓缓睁开了眼，声音有些沙哑。
“阿桥来啦？今天下雨了？听着声音挺大的，怎么下雨天这么不方便还往我这边来……不用一有空就到我这来，有时间自己也好好休息休息吧！”
乔木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低着头有些消沉，整个人明显的有些浑浑噩噩。
“阿桥……南泽那我会把你多留意的，但是目前真的什么消息都没有。雨瑶…也和我断了联系 ，大概有一阵了……”单暖说着有一些难受的咳了几声。
乔木才默默将头抬起，可是眼神却在躲闪。他现在根本就不敢对视单暖，他的心很慌张。
目前他得知的消息寥寥无几，只是南氏重新回到南柯的手中管理，而南泽说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了音讯……但是他的消息更像是被控制起来，一点风声都没有。
乔木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没彻底没了音讯，不过已经起码足足有三四个月。
他甚至能清楚的听到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如果停止了，那痛苦是不是也停止了呢？
乔木摇了摇头，这样的念头每天零零散散的不停冒出。
他不能这样子……在哥哥回来之前，他要守护好单暖。
他不能这样离开……他还没等到南泽！
“阿桥…阿桥？你有在听……”单暖见乔木打算喊喊他回神，可是乔木却依旧低着头，冷冷的打断了单暖：“妈…我今天有点累就先回去了……”
乔木攥紧了拳头就要离开，他可坚决不能在单暖面前失控……可是现在在她面前仿佛有些支撑不住，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都会被一眼看穿。
单暖在他走到门前，叫住了他。“阿桥…你这个样子妈妈很担心……身上是哪受伤了？我闻到血腥味，还混着消毒水味…你过来妈妈看看！”单暖哽咽起来。
她的阿桥为什么就要经历那么多的苦难？这几年他根本就没有松懈过一刻，就哪怕是短暂的幸福也会有剥夺的那一天。却没想到来的那么快，而又那么痛……
“妈…我真没事。你好好休息，别担心我，我会处理好的。”乔木停在了门口，却下一步打算直径走出。
声音没在那么坚定，也似乎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小英！多找几个人拦住他！”单暖焦急的喊住了待在一旁的护工，自己也挣扎的支楞了起来。
护工立马喊了一声，外面的保安围了过来。乔木不想惹得单暖不痛快就只好被护工拉了过来，单暖又喊着护工去叫医生过来。乔木老老实实的又坐在了凳子上，单暖让他把伤口露出来看看。
乔木犹豫了片刻，将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
果然血已经开始渗透绷带，只是看着就感觉伤得很重。
“夫人，医生来了！”护工小英急匆匆的又跑了回来，将医生带到一旁。
“阿桥……”单暖皱紧了眉头，抓住了他的手腕。
医生将绷带剪开，里面果然已经有些血肉模糊。不过还好乔木之前将大部分碎片都已经剔除出来，而且加上自己没什么痛觉就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
不过医生的手法总归是要比他专业很多，拿着镊子，又看到了几片碎玻璃将它小心翼翼的挑出来。
“如果累了，就休息一阵……你不是没有人可以依靠你，还有我。该等的人，他们终究会等到的。但是在此之前，你先答应我能好好照顾自己吗？”单暖声音还是那般温柔，但不过面部的神情微微泛着压制不住的心疼，目光也打落在乔木身上。
她从来不会对乔木发出任何一句真正强制性的语气，永远是给他选择项。只要是他选的，哪怕是一条不归路单暖也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身后。
不过父母哪见得孩子走上弯路？如果他有这个意向，单暖会费尽所有力气将他拉回正道，如果他还是那般选择那她也无可奈何。
乔木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更不敢把视线对上单暖。
今天他就不该来的……可是自己这样子，真的快撑不住了！那几年，那几年他到底是怎么样挺过来？
前些日子，他还接到过一通陌生来电。南泽和他断开了一切联系，仿佛就不要他了一般。可是他清楚，他绝对不会这样子！
他颤颤巍巍的在半夜里接起了那通电话，可是对方一句话也没说，电话只是持续了15秒左右。乔木只是讲了几句话，随后电话被匆忙挂断。
乔木本来就失眠没什么心情入睡，那一刻仿佛就有一些绷不住。不过那一夜，他竟然神奇的睡着了。梦里还梦见了南泽，两人几乎没说什么，就只是靠在一起。
是他吗？
乔木突然好想问问那几年忙碌的自己，究竟是因何可以一边支撑着家庭，一边维系着公司一边又不放弃学业的支撑下去？
可能是太忙了，忙的连时间都挤不出来悲伤，忙的连睡眠都永远是不充足的。
现在他有太多的时间了……时间多了，就开始会胡思乱想。
“阿桥！”单暖见他没有回答，就激动地喊了一声。
但是猛然又咳嗽了两声，仪器也发出了些许的震动。
护工小英在一旁担心的小说：“夫人，您别激动！青春期的孩子，总会有叛逆的时候。就算再乖的也都会那样子的，度过了就好了！”
医生大概将他的手重新处理完后又重新上了新的绷带，医生又嘱咐了几句，随后就离开了。
“小英，你也先出去。我和我家儿子单独聊聊……”单暖沉下了声音，温和的说。
护工连忙离开，关了门。
单暖下一句还未开口，乔木就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毫不知情的将目光对准了他，可是刚开口说一个字的时候，泪水默默的滑落了下来。乔木起初没有感觉到，可是他又打算重新组织语言开口却被单暖温暖的拥抱拥住。
他哭了……
为什么……？
可能是这个孩子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苦难，以至于他的母亲都再也不忍心他再次接受到那些不该由他承受的事物。
“没关系的……阿桥，妈妈还在……”单暖像是小时候那般哄着他。
从小身娇体弱，但是性格却永远的大大咧咧。长到十几岁，忽然有一年变得不断封锁自己却又在某一天阴郁暗沉。每天在紫江不少的巷子里跟别人找麻烦，又去结交不少的所谓的“好兄弟”，将染上一身恶习。
不过没关系……那不是她家阿桥的错。
阿桥……自始至终没有错，永远是那个内心永远纯粹的孩子。
就哪怕是强行改变了自己的习性以及性格，但是心中那份纯粹依旧被高高的筑起高塔，保护在心底。
这些她都知道的。
乔木哽咽着，可是口腔却如刺痛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遭受这一切？！
向来他都是乐观的，理智的，坚强的，无所不能，永远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被打倒的。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的“小事”，却一点点的堆积而成直冲他的心理防线。让他溃不成军，消退万里。
乔木接受了这个无比温暖的怀抱，那就暂时将那一切都忘却吧。
至少眼前的温暖还在……单暖揉了揉他的头，安抚着他。
“阿桥，没关系的。还有时间，一切只要你想，都还来得及。”单暖还是那般的温柔，声音就像是奏响某种令人安定的乐曲。
乔木渐渐平复下来，这些天他堆积太久了，可是他从未跟任何人吐露。他不想别人为他而产生担忧，扰乱自己的规划与时间。
有时他时时在想，他这样的人真的觉得有人认识吗？
可是他在沉溺于深海极度缺氧之时，他见到了一道光。坠入了他的身体，随后又有更多的光亮朝着他的方向涌入。光亮的力量将他高高托起，处于海平面上。
那是不曾见过的用言语无法形容的天空，四周的空气可以自由的吸取，以及永远不会落下的日落。
永远是炙热的，永远是散发着光亮，永远是不停歇的。
乔木随着时间渐渐平复下来，果然发泄出来以后好了很多。单暖肩上哭湿了一大团，不过她也倒不介意的揉了揉乔木的头。
她家阿桥……还是个小孩子的性格呢！
“现在好多了吧？事事不要想着你自己一个人去扛！虽然有一些爱着在乎你关心你你的人不在你的身边，但是他们仍然会用自己的方式与你共同去面对。”单暖轻声笑了笑，可是转过头又猛咳了两次。
乔木瞳孔对焦，过去的日子里，他的世界里总是有些模糊的，这一刻却无比的清晰。
“好了！你下次还要这样子，我就搬回东紫巷！”单暖说着又朝他摸了摸头，随后喊了一声护工，乔木被领了出去。
乔木站在门口，朝着单暖说了一声“谢谢”，随后拿着伞打着车去了花田。
单暖被换了身衣服，平日里不怎么讲话的护工小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夫人，其实我感觉您儿子还是挺乖的。男孩子这么乖的不多见喔！我家的女儿，以前也很乖很乖，但是到了青春期这两年就变得很叛逆。”
小英摇摇头，有些无奈。
“不过，您家孩子和您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呢！起码每次他来的时候，您脸上的笑容就多些。”小英说着有些羡慕，将单暖换下来的衣物装进一旁的篮子里之后就要将它们放到洗衣机里。
“我倒是希望他叛逆些……”单暖无奈的叹了叹气。
如果和别人一样就好了，那样子……她家阿桥似乎也可以和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样任性。
太过于懂事，也是太让人心疼了。
单暖说的小声，护工小英没有听见转身就带上了门将衣服拿到洗衣房。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开始变小，乔木眼睛有些红肿，不过心情有些舒坦。
乔木打车到了花田过后，撑着伞沿着小路慢慢地向下走去。有的地方坑坑洼洼的还有泥巴混着水，有的地方土太软了轻轻的踩一脚都要陷进去。
这种时候没人想去有土的地方，也没必要在这样的天气出行，搞得心情也是那么的烦躁。
乔木到是下去的轻松自如，见雨没有停的迹象，就朝花田的小屋走去。
再一次来到花田小屋……很早的时候他和南泽那时还是很要好的朋友的时候，两人因为贪玩，一不小心到了天黑，找不到回去的路。
就摸索着一起来到了花田附近的小屋，里面除了有些简陋，但起码也不漏雨。
但是当天晚上辰仁找来了大人，把他们找了回去。
当时两人都饿极了，不过第二天还是约好了去探险。乔木顺着记忆就来到了花田小屋门前，他缓缓推开了小屋。小屋还是那般的老旧，不过依旧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