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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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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上帝手中的悲喜剧

我生病了。说不清是太过悲恸的原因,还是那夜吃杂了东西。平安夜,本该宁静美满的圣诞晚餐,最终却成了我们不可逆转的分手宴。陆竞城走后,我面对满桌的美食悲愤交加,拿食物发泄,吃掉所有的甜点和冰激凌,喝下整瓶的红酒和一份冰沙奶昔,抱着几乎要撑裂的肚子,在的士车上一路哭着回家。

我太悲伤了,因为太过用情。一下的士就呕吐不止,又痛哭又咳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屋子里的。

半夜醒来吐尽苦水,开始胃疼,次日浑身无力,头晕目眩,根本无法站立,只好打电话给领导请病假。我又昏睡了一天,不吃不喝,除了还会流泪,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似乎就要化作荧光被风吹走了。大脑里偶尔突然跳出陆竞城在餐馆里决然离去的一幕,眼泪便如断线珠串连续滚落。“我就要死了……”我喃喃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不顾一切地跑来吗?”

那一刻,我真正明白了,他心里的缪斯女神,从来不是我。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在半梦半醒的恍惚之中,我感觉身体被人翻动,朦胧中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的脸被拍得啪啪作响,却感觉不到疼,似乎有个声音在说:“你不要睡,我们这就去医院,要挺住……”可我却以为在水里,万象流离不定,一片汪洋,越下沉越阴暗,耳边只有咕噜噜的声响,突然一片黑暗,仿佛世界对我关上了门。

在医院躺了一天一夜,我在阳光明媚的早晨醒来,最先看到的是胡臣宁。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三加三加三等于几?”

我白眼瞪他,毫不留情地说:“你有病啊?”

他心有余悸地说:“℃,烧得昏迷不醒的,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脑袋有没有烧糊。”

我吃惊地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好久没去上班了,不禁问:“今天是几号?只觉得浑身酸痛无力,肚子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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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天就元旦了。”胡臣宁幽默地说,“你自己算算。”

我羞赧地双手捂住脸庞,真没想到在之前,自己竟为爱情落魄到这种地步,也像艾薇塔那样在死亡线上挣扎过。

问胡臣宁是如何送我来医院的,他说破门而入,我信了。这家伙向来勤快,一旦打电话无人接,就跑上楼来看看。

我的手机不知落到哪里去了,混乱的平安夜,我失去的太多。重换一部手机后,时时刻刻在等,却始终不见陆竞城的号码闪现。

有些事想隐瞒,却欲盖弥彰,有些人,你想挽留,却渐行渐远……难道每个人的运气,不过是上帝手中的傀儡戏吗?他就这样一去不回,那些曾发生过的恩爱,他许下的伟大誓言,就这样花自飘零水自流了。

我对陆竞城好失望,失望深重到连出口都无力。

元旦前夜,我怀着落空的心情,和胡臣宁去外滩看新年的烟花盛会。挤在人群里,胡臣宁雀跃欢喜,像是这个世上最快乐的人。我失魂落魄,心里还在思考陆竞城,审视自己此刻的境况,突然想到一句诗:“瘦雪一痕墙角,青子已妆残萼。”我和他曾设想周全的计划啊,全毁于一瞬,他的那些信誓旦旦啊,成了讽刺——锋芒一般针针扎心。如今,春华殆尽,花蒂结青果,可这样的结果未必就是春花之志。佛说因果无异,种因得果,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通,究竟是谁的错,还是宿命的根本就是——他并不爱我。

对岸,烟花从陆家嘴的楼群中升起,观众顿时发出轰动之声。胡臣宁拉着我,手指远方的天空,“刘舒,你快看,那烟花出现了元旦快乐四个字的造型!”

我无心为烟火愉悦,这样的夜晚,我本该躲在爱人的怀里憩息,而不是和胡臣宁挤在人群中,看新的一年如期来临。

曾与陆竞城说好了,要在一起看烟花,要在新年的第一秒拥吻,许下心愿……说好今生要同船共渡的,他现在哪里?想到这,我黯然神伤,眼泪从鼻子里流出来,灰溜溜地低着头走了,不给胡臣宁一声招呼。

他突然从身后追来,拉住我的手臂,“刘舒,你要去哪里?你别这样!”见我表情要哭了似的。他当即作出退让,怜香惜玉地说:“要不我们再找个地方坐坐?”

我动作僵滞地摆了一下脑袋。他没辙了,遗憾地说:“那我们回去吧。”

胡臣宁希望失恋的女人能尽快从忧伤中走出来,可我却缱绻于《玉漱词》中的伤春意境,举着梅花伞,在眼泪中看往事如烟。也说不清一个人究竟要看尽多少繁华,才能抵挡失恋的空虚,那种失去感,就像孕妇的子宫突然没了胚胎,空空如也。元旦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我确定,这段恋爱已剧终,思念的人不再回头,我完全可以为他焚纸立碑,葬在人生旅程的路口,忘或不忘都成了自己的隐私。

距离春节还有二十天,郑恩姬宣布结婚,纷纷给公司同事们发喜帖,还在公司的群空间上传了他们价值七万元的婚纱照。她无名指上五克拉的钻戒让同事们集体艳羡,其惊呼声高过了当初艾薇塔收到一大捧红玫瑰。

郑恩姬要嫁给一个暴发户,也不知她这次是否能成功晋级。她要嫁的人不是众所周知的某个男友,也不是我曾为他挑皮带、打火机的那个。前不久,她参加电视征婚,与现场男嘉宾手拉手出场后就分道扬镳了。倒是电视播出后,她的娇俏可人打动了一位做中韩贸易的暴发户,他打电话到栏目组获取了她的联系方式。

这回,郑恩姬可真是像中彩票大奖一般得意,逢人就叹:“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命!”

只要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出她飘飘然的炫耀。不少人看不惯她这种提前炫富,几个嫉妒心强的同事因此疏远她,有的还在背后流传些不入耳的风凉话。一个女人,因为即将步入豪门,便成了公众劲敌被人讨厌,这种现象倒是让我惊讶并费解。

将心比心,我是羡慕她遇到了愿意并能够嫁的人。不像我,失败告终的恋情,连一句交代都没得到。悲愤的心情还影响了创作,以致马可乐打来电话说的第一句就是——“姑奶奶,你是不是又失恋了?”这一次,我在《恋爱时光2》中再说实话,不但没获得喝彩声,还被马可乐当头一棒,“那些文字完全不行,全部要改。”

为了让我振作,胡臣宁费了不少苦心。因为心情糟糕,我拒绝春节回昆明过年,他就帮我说服我的母亲,理由是他也不回昆明,趁春节长假有空去看楼盘。母亲居然为此欢欣鼓舞,还以为我俩感情升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电话那头,她万分欣慰地祝福我们,“不想回来就算了,春节好好跟小宁过。”

这真让我哭笑不得,奇怪地问:“妈,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又听到什么假消息了?”

“我能想什么啊,”母亲冤枉地说,“小宁不是要去看房子吗?你在上海没事就去陪他一起看,你们年轻人经历浅,多一个参考不更好吗?”

这下我才清楚胡臣宁在暗箱操作。相比母亲的念叨,还得感激他为我做的掩护,就我这副沮丧样,回到昆明肯定被母亲盘问不休,整天在家开批斗大会。我最烦被没谈过恋爱的老一辈来评判爱情,他们只懂得结婚生育相夫教子,以为婚姻是人生的必经之路,而不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是对爱情的交代和保护,是缘分的开花结果。

除夕夜,我和胡臣宁一起吃年夜饭。这是母亲的旨意,当然我也不想在这原本是合家团圆的时段,独自凄凉地度过。幸好胡臣宁也提出一起搭伙,买来食材,笨手笨脚的家伙能把松花蛋煎煳,没办法,我只好抢过他的菜刀,让他当助手,在我身后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