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之丧偶多年，一直未娶。但是年纪上来了之后，膝下无子，身边又没人陪着，那种孤寂感便随之而来。他和程淑芬是一个中学的教师，已经认识二十几年了。
前些年当过周承宴的初中班主任，两人就因此熟络起来了。从周承宴高考结束，程淑芬的老父亲就盼着她能再找个伴，就怕她死犟，一辈子就栽在周世峰那儿了。
或许是过于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当程淑芬和陈修之抱怨家里的事情的时候，他冷不丁来了句：“你看我成不？”
…………
吃过饭后，周承宴忙上忙下地把客人都送上了车。
星谷酒店门口。
程淑芬平日里穿着朴素，低调。今天难得穿了间红色的袄子，气色看上去比以往都要好。
周承宴看了眼时间，“妈，你们就直接回去吧。”
“陈叔，以后就拜托您了。”周承宴今天西装革履，面色沉着，刚才在饭桌上，态度进退有度，很有分寸。
虽说他年纪比陈修之小了不少，但是陈修之一直都没把他当成小孩子看。
他也知道，这孩子有志气，更有能力。
当初他反对程淑芬要把周承宴推给周世峰也是这个原因。
未来可期，何必假手于人。
等程淑芬他们上了车，星谷酒店门口就剩下他一人了。从外面行驶进来的车辆的远光灯很刺眼，他眯着眼躲了一下。
忽然，他的右手被人两手握住。
他侧头去看。
是苏听听。
她说：“宴宴，我来带你回家。”
*****
元旦假期结束，回到学校后，期末考试也越来越近了。
谷教授的那门课考完试后，他单独找周承宴去办公室聊了一会儿。
“我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实习岗位，时间是从你期末考结束后，一直上到下学期开学。我记得你之前跟我提过，想要多攒一些经验，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
周承宴嗯了一声，问他，“我可以推迟一天去吗？要先送女朋友回家，之前就跟她说好了的。”
谷教授回答：“这没问题。”
临走前，谷教授意味深长地提醒他，“谈恋爱可以，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因为谈恋爱误了正事。毕竟你现在的努力，除了为了你的事业，当然也是为了你们的将来。”
从谷教授的办公室出来后，他直接到奶茶店找苏听听。因为已经临近放假，奶茶店这些天也没什么生意，他们干脆就把点关了，安心复习。
而这个地方，也成了他们几人一块儿复习的小基地。
这时候，段安博他们刚考完一科，便直接回到宿舍休息，熬了好几天，现在是恨不得就黏在床上。
周承宴走进去后，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宴宴，我们今天的考试真的太简单了！我觉得我要考满分了，我好膨胀啊！”苏听听点开日历，数着日子，“我们还有五天，就可以回家了！”
苏听听侧着脑袋观察他。
她最了解周承宴了，她从他一坐到这里就觉得不对劲，她敛了笑，问他：“你该不会要挂科了吧。”
“昨天段安博他们一人打印了一张你的照片，说是今天要放兜里带进考场，考神庇佑。你要是挂了，那他们肯定得后悔死。”
“没有。”周承宴坐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苏听听正对着环上他的脖子，主动凑过去亲他。
小姑娘的身子软软的，今天还格外的热情，主动探出舌尖去撩拨他。
亲着亲着，苏听听实在是无法忽视那作怪的手，她挣扎开，抬手狠狠拍了他一下，气呼呼地，“亲就亲，你怎么还摸上了。疼死我了。”
“那我帮你揉一揉？”周承宴笑着问她。
苏听听赏给他一个大白眼。
“为了公平起见，我可以给你摸回来。”周承宴说着就捉住她的手腕要往下走。
苏听听甩开了，“宴宴你好色哦。”
周承宴听了这话，轻笑出声，“我们这是在探讨学问。”
苏听听：“……”
我无话可说，你继续。
周承宴伸手将她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听宝，我寒假应该不回去了。”
“为什么？”苏听听认真地看着他。
“谷教授帮我找了个实习机会，很有帮助。”
苏听听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多好的机会啊！你怎么还扭扭捏捏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周承宴：“……”
“我跟你说，咱们机会不多了，现在想不想抱我啊？想不想亲我啊？赶紧的，五天之后，你就只能睹物思人了！”
周承宴：“……”
苏听听见他不动，“真不想亲啊，我走了。”她说完作势要起开，人还没撑起来，就被周承宴按回去了。
他贴着她的唇，“你现在越来越皮了，成天就知道撩拨我。”
苏听听用生命在警告自己，男人不能随便撩拨，尤其是马上要吃素的男人。
毕竟，可能会憋死。
*****
几天后，所有的课程都考完了，苏听听独自一人回到了星谷市。她回来之前就联系好了星谷市中心的一家教育机构，帮忙带初中生补课。
忙碌起来的日子过得最快了，每天晚上回到住的地方，按时和苏听听视频，他有时候很忙没空和她聊天，就光开着电脑，各干各的事情。
苏听听会给他说补习班里面发生的糗事，她刚开始去机构里面上课的时候，还闹过好多笑话。
第一次上课的时候，她一进门，对着班上的同学说了声，“同学们好，”
结果，后面乌压压一整团的学生们都刷地一下站起来举了个躬，超大声地喊：“老师好！”
苏听听下意识也跟着九十度鞠躬。
正巧有个来巡视的领导走过去，他后来把这事儿在会上说了，“我那时候被下了一大跳，我还想，这老师和学生怎么就对拜起来了呢。”
……
一晃年关将至，除夕的前一天周承宴和上司打了请假条，打算请假两天。
原本假条已经批准下来了，他正在位置上收拾东西，突然就有个人影站在他桌子旁边。
他抬眸一看，是周世峰。
周世峰笑着和他说：“承宴，跟爸爸回家过年吧。”
“你怎么在这儿？”周承宴冷声问他。
周世峰直接忽略他冷淡的语气，“我一早就知道你在这实习了，没敢打扰你，你这实习机会还是我给你们老师推荐的。王总说你有能力，不出几年，肯定会有好成绩，爸爸真是很欣慰啊。”
“你推给谷教授的？”
“谷教授其实是我师兄，你妈妈可能没和你提起过，我之前也是读法律的。只不过后来就去做生意了，现在好了，我儿子学了法律，也算是弥补了我的一个遗憾。”周世峰解释着。
周承宴干脆什么都不收了，拎起旁边的包起身。
周世峰：“爸爸听说你请假了，就特地来接你一块儿回去过年。”
周承宴停下了脚步，看他，“我在这儿做了什么你都知道？”
“爸爸这不是关心你吗？”
周承宴没再多言，迈着大步走出去。
下了电梯，一路跟到了写字楼的大厅里，周世峰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他跟在后边吼他，“你以为就凭你现在，你能得到什么好的资源，如果没有我给你铺路，我倒要看看你的翅膀有多硬。你信不信我一会儿就让你这二十多天的辛苦白费！”
周承宴转过身看着他，语气从容不迫：
“第一，我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显摆着自己有多重要。
“第二，是我不干了。”
他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周承宴回到出租屋，打开灯，屋内冷清得很他在这里的东西很少，就只有平时换洗的衣服还有一台电脑。
他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就出门打车去火车站。
因为订票订得比较晚，只订到了晚上九点的火车票。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窗外的霓虹灯闪烁，风声很大，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早上的时候，苏听听跟他发消息说，今天晚上有高中同学聚会。
他还没告诉她要回去的事情。
原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但是现在，苏听听要是知道他二十几天都是在给别人白干活，估计会气得不轻。
真的，好想她。
火车站的人非常多，摩肩接踵地，连一处可以呼吸新鲜空气的地方都很难有。正好赶上发车时间点，他穿过长长的走道，坐在座位上的人神色各异，但都有着难掩的疲态。
周承宴找到了座位，旁边是一位胖大叔。他一条腿横着，周承宴要坐进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他睁开眼睛，面色很凶，但当看到周承宴身材高大挺拔，立马就怂了，换了个姿势，重新入睡。
周承宴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摸出耳机插上，点开微信界面，画面停留在他和苏听听的对话框上面。
播放苏听听给他发的语音。
每一条，他在这一路，一遍遍地听过去。
“宴宴，我起床啦。”
“摸摸你的小脑袋，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工作了？呜呜呜宴宴你要保重你的头发，你要是秃了，那我就只能省钱给你买假发了！咱们要做最靓的秃仔！”
“宴宴，我觉得我今天有点点好看，我马上拍给你看。请在五分钟内想出五十字的话来赞美我蟹蟹！”
“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一条好漂亮的小狗，它一开始还冲我摇尾巴，可带劲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它突然就对着我狂叫，我立马就跑了，鞋子还差点儿飞掉了。”
“……”
终于，到站了。
周承宴走出火车站，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刚侧靠在椅背上没多久，手机突然就响起来了。
是苏听听。
电话刚接通，最先闯入耳朵里的是电话那一头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是苏听听很小声很小声地在抽泣。
“宴宴，呜呜呜宴宴，我好想你啊。”
仅是这一句，周承宴的心倏地抽痛了一下。
他的眼睛氲起几丝猩红，声音嘶哑，“听宝，你在哪？”
很快，电话被另外一个人拿到手上，她古怪地看向沙发上醉醺醺的苏听听说：“你什么时候打了电话了。”
然后把手机放在耳边，“喂？”
电话的那端，是沉重的呼吸，他似乎已经难以压制住此刻的暴怒，但是说话的时候，依旧理智清晰，声音冷的快要掉冰渣，“你是谁，苏听听现在在哪？”
向满秋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备注着“宴宴”。她瞬间就了然了。
“哦哦，你是周承宴吧，我是苏听听的同学，我们现在在花圃路最里面那一家KTV，她刚才喝多了，你快来接她吧。”
周承宴立刻和前面的师傅说了地点，又对向满秋叮嘱道：“你帮我喂她喝一些温水。”
周承宴问：“她今天穿裙子了吗？”
向满秋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没有。”
“那麻烦你把她的抬到沙发上躺着，用大衣盖着，免得着凉了。”
“哦哦。”向满秋照做了，然后问他：“你是回来了吗？”之前苏听听和她讲过他们的事情，她多少了解了一些些。
“嗯。”周承宴问她，“她现在还难受吗？”
向满秋笑着说：“你回来她肯定就不难受了。”
电话挂断之后，周承宴对着司机师傅说：“麻烦您再开快一些。”
他捏着手机，手肘撑在床边，虎口的地方支撑着下巴，深吸了几口气。
这二十多天以来，苏听听无论是和他发消息还是视频，没有一次对他说过“宴宴，我想你”。
她在抑制着自己的感情，把最开心的一面带给他，不让他操心，更不想让他因为她而放弃什么。
周承宴捏着拳头，用舌尖抵了抵后牙槽，看向窗外五光十色的夜景，眼睛里腾起几分热气。
“苏听听，你可真是好样的。”
到了地方，周承宴付钱下车，找到所在的包厢。
他一进去，里面忽然像是被按住了暂停键。
有人在小声议论，“卧槽，我看见了谁？那是不是周承宴？每次考试都占着第一的位置挪都不挪一下的那个？”
向满秋回答：“就是他。”
“他去抱苏听听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吃惊地说，“亲了亲了！”
“我那时候就觉得他们肯定有猫腻。”
“我记得有一回苏听听发烧了，我那会儿还是苏听听的前桌，只知道他们关系好像还不错，就去跟他说了一声。他们班那时候正在连堂考试，他知道后，丢了笔就跑出来，把她背到医务室去了。”
“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高二那次运动会，苏听听跑步摔了的那次，他第一个冲出来的。他那时候手抖的，我能记一辈子。”
“你有毒吧，你一个男的记这些干嘛？”
“我这不是仰望学霸嘛。”
另一边。
周承宴帮苏听听穿好了羽绒服，将她横抱了起来，往门口走。向满秋跑出去给他拉开门，又跟着他一路，帮忙按电梯下楼。
在门口等车的时候，向满秋问周承宴说：“你是不是喜欢苏听听很久了？”
周承宴垂眸看向怀里的人，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半张侧脸，白皙粉嫩，鸦羽般的眼睫又长又翘。
“嗯。”
向满秋：“那你怎么都不告诉她？”
“我在等她长大。”他侧颜温柔地看着苏听听，“以及，我知道她肯定会爱上我的。”
周承宴：“我们俩很配，你看不出来吗？”
向满秋：“……”
苏听听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家宴宴居然这么！自大！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上了车后，一直都很安静在睡觉的苏听听突然就醒了。
但是她的意识依旧很模糊，只是艰难地半睁着眼睛，以为自己还在KTV里面，她伸手摸了摸周承宴的下巴，咕哝了一句：“秋秋，我好像看到宴宴了。”
“摸起来还是软哒哒的，不知道好不好吃。”她边说着，边往周承宴下巴的方向靠过去。
周承宴没动，只是垂眸看着她的动作，双手虚扶着，免得她摔倒。
苏听听伸出舌头舔了舔，像是在吃冰淇淋一样。紧接着向上咬了一口，不清不重的，却让周承宴从肚子里瞬间窜出一股子邪火。
仅是一秒，她便又松开了，还有些嫌弃地呸了一声，嘟囔了句：“不好吃。”
周承宴：“……”
他不知怎么地，忽然笑了。
看她那小迷糊的样，真是可爱死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按在怀里欺负。
她重新窝在周承宴的怀里，又过了几秒，她重新直起身子，眼睛像是困得睁不开了。
苏听听不知道在顾虑什么，她虎头虎脑地往两边瞎看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我再看一眼假的宴宴，反正真的宴宴他肯定也不知道。”
“就只看一眼。”她还有些马虎地伸出一只手指头，比了个一的手势，但是眼睛睁不开，还凑近了看自己伸出来的是不是一。
她做完了心理建设，又重新回到了刚才的姿势，攀在周承宴的身上，对着他的下巴，凑过去，想要舔一口。
但这回，她所碰到的触感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软绵绵的，湿漉漉的，还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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