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自礼部尚书徐长清上疏, 奏请陛下册立褚王殿下为皇太子，满朝文武之中, 竟也有一部分臣子, 坚持正统, 认为应将皇位传于和宁帝之子，将皇位回归大统。
就连荀太傅, 都做如此想。
这一日，朝上又争论不休, 荀太傅不知为何，原本一直支持陛下, 今日却针尖麦芒的, 和陛下吵了起来。
谢缜被气的头昏眼花，原本昨日去探望褚王，回宫路上, 便遭遇变故, 受了伤, 又是一宿不曾安睡。今日被荀太傅咄咄逼人，如此步步紧逼, 一时气急，竟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天子倾颓，朝臣惶惶然退下, 朝野无不震惊。
谢缜回到内宫之中，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颇有些风雨欲来之势。
隔日早朝, 便有朝臣奏请陛下，早立皇嗣。
关无衣撸起袖子：“陛下正值千秋，你告诉老子，立什么皇嗣？来，你个傻蛋，和老子这钵盂大的拳头好好讲讲道理！”
臣子被吓的一哆嗦，急忙往旁人身后躲，一不留神，躲到了荀太傅旁边。
关无衣再混，也不敢对荀太傅不敬，好歹这大臣囫囵着把话说完了。
“陛下，皇嗣也是一国之本，当年和宁先帝病体绵延，便曾召宗室子弟入宫，欲立为后嗣。如今陛下身子不适，有吐血之兆，为国事稳固，也该早就计议。”
谢缜脸色惨白，不时用手捂住左下腹——此处正是伤处。
“那卿以为，该立何人为嗣？”
礼部尚书跪下再三叩首，道：“褚王殿下乃和宁帝三子，为皇室正统，又与陛下手足情深，陛下可立褚王殿下为皇太弟，承继国祚。”
谢缜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目光转向荀太傅：“太傅以为呢？”
荀太傅沉默片刻，想起这几日，自己去见褚王时，褚王殿下的谈吐言辞，不由叹了口气。
荀太傅没有开口，但等同默认了。
今日下朝之后，一向身体强健的新帝，居然是由步辇抬回去的，且连书房也没去，径自回了皇后宫中。
流言越发喧嚣，在有心人操纵之下，满朝文武都知道，陛下在探望褚王殿下，回宫途中，遭到了叛王一党的刺杀，只怕，伤势颇重。
以礼部尚书为首的二十余名臣子，在新帝罢朝三日之后，在殿前静坐，上书新帝，为国事计，请立皇太弟。
谢缜坐在床榻上，许生白正在给他换药。
伤是真伤了，不过一点皮肉伤，照谢缜的话来说，根本用不着换药，都已经结痂了。
姜似练坐在屏风后，吃了几口葡萄，探出一个脑袋：“明明不用受伤，你非要弄出一点血来。”
谢缜柔和一笑：“你好好坐着，怎么又歪歪扭扭的挂在凳子上？葡萄要少吃，一会儿又嫌牙酸。”
姜似练拿吃剩的葡萄枝扔他：“我和你说正事呢，你非要找我的茬。”
殿内并无外人，谢缜也不避忌许生白：“刘太后固然是黔驴技穷，不见点血，怎么让她相信，我真的受伤了？要不是她确信，我身受重伤，怎么会孤注一掷？这礼部尚书徐长清，藏的可够深。”
“如此也好，一网打尽，此次不动，不参与刘太后谋划的，不论之前担任何职务，与刘太后有何牵连，俱都既往不咎。这朝上，也该换一次大血了。”
许生白虽与谢缜一同长大，但此时身份也非同以往，只是淡淡听着，尽太医的本分。其余之事，不发一言。
出殿时，却被皇后娘娘叫住。
许生白垂下头，目不斜视。
姜似练问：“许太医，近来我那位二姐姐，又给您添麻烦了。”
许生白微微皱眉，又很快的掩饰住了：“殿下言重了。”
大概十余日前，他从宫中当值回家，路上经过小巷，听见小猫凄厉的叫声，便寻声去看，冷不丁从墙上落下一个女子，正正好被他接在了怀中。
这女子，便是他之前上京途中，偶遇的姜聘婷。当今皇后娘娘的二姐姐。
许生白也是此次再遇，才知道她的身份。
若说之前，他并不设防，但此次，人都“恰好”落在他怀里了，迟钝如许生白，也觉出不对了。
他假做脸红害羞，支吾了几句，急忙走了。回到家中，便将此时告诉了祖母。
许家祖母可是个厉害人物，不出两日，将这女子底细查的一清二楚。
虽查的清楚，可也有些难办——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国丈爷的亲女儿，人家是一家子，再怎么吵闹，那也是血亲不是？
因此，许生白正为难呢，偏生姜聘婷隔三差五的便和他“偶遇”。许生白毕竟是一位正直老实的青年，正应付的头疼呢。
姜似练问：“许太医，若是出了宫门，遇见我姐姐，问你陛下的伤情，你该如何说？”
许生白愣住了：“陛下的伤情？姜姑娘为何要打听这个？为何……要向我打听？”便是关心妹婿，难道不该问皇后娘娘，不该问国丈爷吗？
他猛然间醒悟了。
“姜姑娘若是问我……我，我自然不能说实话，支支吾吾的告诉她，陛下伤势不要紧便是了。”
姜聘婷狡诈非常，自然不会信。只要许生白露出一点异样，就会以为，谢缜已经伤重。可事实是，许生白根本不曾说谎。这就是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
姜似练颔首：“如此便好。”
许生白顿了顿：“那，是否要我上门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