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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中秋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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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番外(三)

芙蓉花节最是热闹,到了午时, 南山寺外已聚集了上千名香客, 说是香客, 其实多是为了观瞻丹青宴而来。

世人皆知, 丹青宴由南山寺高僧所主持, 上京城但凡有些才名的儒生学子,都会在今日赶来比试诗文画作,选出头名,便是那年的上京第一才子。

而今年的彩头,更是无尘大师珍爱的一株木芙蓉——“盛世芙蓉”, 引得无数人争相簇拥。

曾有传闻,无尘大师培育的木芙蓉含苞久久不放, 有一夜,无尘大师在梦境中得遇一仙人,仙人面目朦胧不能分辨,只在转瞬之间, 在他眼前化为一株木芙蓉。

无尘大师醒来时,芙蓉花瓣竟徐徐舒展, 开得徇烂娇艳, 艳冠群芳。

几人随着僧人走到前院,恰好瞧见几个小沙弥抬着那株木芙蓉往展台走去。

“都说那花是花仙化身呢。”沈眠道。

陆沉看了他一眼, 再看被沙弥抬走的木芙蓉,娇艳欲滴的芙蓉花王,在少年精致如画的眉目之前, 黯然失色。

他不自觉脱口而出:“不过尔尔。”

沈眠睨他道:“世子爷惯是不懂怜香惜玉的,自然赏不来这种娇滴滴的芙蓉花,顾大人以为呢,这花如何?”

顾延之瞧了一眼沉下脸的陆沉,不禁一笑,道:“这株‘盛世芙蓉’的确担得起花王之名,只是花仙幻化的传闻,却很是荒诞。”

沈眠道:“顾大人不信鬼神?”

“不信。”

沈眠道:“我倒觉得这故事很是唯美动人,既然顾大人不信鬼神,就把这花让了我吧,你不肯让也无妨,今日我是一定要拿走那株‘盛世芙蓉’的。”

言罢,轻摇折扇,缓步离去。

顾延之愣了愣,不知哪句话惹得他不快了。

陆沉勾起唇,道:“顾大人似乎有些困惑。”

“还请世子爷不吝赐教。”

陆沉道:“承昕的母亲一年前离去,他心里始终不肯承认失去她,所以将母亲生前种下的花田当做她的化身,你这一句不信,就是否认了他的执念。”

顾延之颔首,道:“难怪。只是世子爷这样懂他,怎么还惹得他不快。”

陆沉道:“那又如何,他想要,我只管替他拿到就是。”

言罢,抬步追了上去。

顾延之在原地沉吟片刻,却是一笑。

用膳时,这位靖王世子,对一个漠北来的无名少年百般照料,方才又说他生母于一年前离世,他虽来上京不久,却也不难猜到,那位生母该是一年前病逝的先皇后,而承昕,便是当今太子。

“陆沉啊陆沉,你三番两次提醒,是在告诉我,那是东宫太子,是我肖想不得之人?”

一阵清冽酒香传来,沈眠深吸一口,看了一眼身后,想了想,到底没按捺得住,循着那冷冽的酒香而去,走进一座偏院里。

一个白衣的和尚正坐在树下饮酒。

他生得实在俊俏,虽然是个秃头,一身素白简朴的衣裳,可还是好看得紧。

沈眠不禁奇道:“和尚也可以饮酒的么?”

那人一怔,回眸看着他。

沈眠弯唇道:“你不必惊慌,我不告诉别人,只是你那酒借我喝一口。”

那人握着酒壶的手微微紧了紧,看得沈眠直皱眉,心说一壶酒罢了,就这样稀罕?他惯来不喜欢勉强人,正要转身,却听身后传来那人极轻的一声“好”。

沈眠便走到他身旁,亦席地而坐。

他一身华贵锦衫,手里拿着描金折扇,腰间系着价值连城的环佩,一身尊贵之气,无论从哪里看,都不会是这般坐在地上,和一个破戒的和尚饮酒的身份。

“你是何人?”

沈眠睨他一眼,忽然恶作剧一般,道:“说出来,恐怕你会受惊。”

“贫僧不会受惊。”

沈眠便咧唇一笑,“那你可听好了,我啊,可是当今皇帝的儿子,大晋朝的太子殿下。”

和尚果然如自己所言,并未受惊,只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沈眠道:“你不惊讶?”

“不惊讶。”他摇头,又道:“你说只饮一口。”

沈眠道:“怎的这样较真,哪有说一口就一口的。”

他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道:“这滋味实在是好,我远远就闻见酒香了,听闻南山寺戒律森严,你胆子倒是大,青天白日就敢在这里破戒,小心叫人发现,要挨杖责的。”

和尚只淡淡道:“戒律是人定下的,不是佛祖定下的。”

沈眠笑道:“这话不错。”

说话间,他不自觉将那壶酒给饮得一干二净,饶是他惯来脸皮厚,也有些良心不安,只得道:“皇宫里好酒佳酿多的是,我改日给你捎带几壶,保管不比你这壶梨花白差。”

和尚道:“好。”

沈眠顿了顿,道:“这位师父,你不怕我骗你?我这人可是很会骗人的。”

那英俊的和尚摇摇头,“我信你。”

沈眠回头瞧他一眼,眼里便掺了几许笑意,他方才多饮了几口,虽然不至于当下就醉了,难免有些微醺,凑到他面前,笑道:“你为何信我?莫非是因为我生得好看?”

他唇瓣染了酒,比寻常更加润泽,精致的眉目染了绯色更添了几分惑人,草木气息混着酒香清冽,清冷,又沾着人间烟火气,叫人怎么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倘若这样不算好看,这世间便没有几个美人了。

和尚沉默地垂下眼睫。

却忽然一阵清凉的触感碰在他眼睑上,那位误闯进来的东宫太子,竟探着玉白纤长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睫。

“你的眼睫真长,南山寺里的小和尚都是像你这样俊俏吗?”

“……”

沈眠眨了眨桃花眼,见他愣住,耳廓都有些泛红,忍不住笑道:“冒犯了,可话是真心话。”

眼看时候不早了,他偷得片刻空闲,可还有要紧事去做,便将酒壶塞进那和尚手里,道:“小师父,我改日再来赔礼,今日就此别过。”

他站起身来,方才微醺懒散的模样一扫而净,又是那个矜贵傲慢的公子哥儿。

“等等。”那和尚忽然唤住他,“你方才说,你是太子。”

沈眠道:“是,我是当今太子沈承昕,怎么,小师父有何赐教?”

和尚顿了顿,道:“无事,慢走。”

刚从那院子里走出来,就碰见四处找人的富贵。

富贵急得满头大汗,险些给他跪下,嘴里急切地喊道:“公子!你怎的从那里出来,寺里大师说那院子是禁地,谁都不许进的!”

沈眠哼笑道:“我偏就进了,你不说,他们又不知道,何况什么禁地不禁地的,压根没什么特别的。”

富贵见他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道:“公子,丹青宴已经开始了,咱们还过去吗?”

“怎么不去,去晚了正好压轴。”

他正下意识要晃一晃折扇,却发现手里是空的,大抵是落在方才那院子里了,眼下赶时间,也来不及回去取,只得跟着富贵往前院走去。

“名册上留名的十位可来齐了?”

众人尽皆猜疑不定,名册上留名的前九位,都是上京城有名的才子,唯独这位至今未出现的第十人,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