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约会
顾之深衣服湿透, 此时还好, 久在外面待着总是要生病的。
两人的原计划是去酒楼, 眼下饭肯定是吃不成了，于是在闹市区顶着人家开张的时辰买了几个烧饼, 然后雇了一辆马车。
顾之深说出“我把她当成你了”那刻, 南谙意识到，有怨结在心里慢慢解开。
重生以后, 她无法抹去的阴影, 归根结底不是曾刻苦追随, 这人没有回应, 而是在自己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刻，顾之深没有伸出援手, 将她给抛下了。
这才是她忍耐的底线。
前世，如果他眼见自己落水, 会不会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她不知道。
而这一世，在自己亲眼见证下，他真真切切的这样做了。
不要千千万万次，起码有一次，他是为了她，这便很好。
有种叫做“释然”的东西，在南谙心里慢慢扎根。
顾之深大咧咧倚在车壁上，脸色透着微醺的红, 他看着她道：“南儿，我刚刚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以往会直呼姓名，像霍灵一样，唤她小名，还是第一次。
这让南谙心慌意乱，下意识想躲避他的双眼：“什么事？”
“你比我的命，还重要。”
南谙蓦地抬头，胸口丝丝拉拉地抽痛，不似以往从绝望慢步至更绝望，却像有什么东西在复苏。
不过，这给她的感觉并不好，这人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直白了？
“我只是陈述事实，此时最真切的感受，今天不说，怕往后也说不出口了。”
“你可千万别有什么负担，我说这话，绝不是想要向你证明什么，也不是压迫你做为难的决定。如果你觉得听了难受，或是有哪怕些许的不自在，我往后不说了。”
临时雇的车，空间很狭小，任何一个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顾之深又怎么看不出，她的回避和躲闪。
方才他让进喜跟尤道一驾车回去，自己步行来找南谙，打老远看见一女子挣扎落水，服饰发饰与南谙无异，他心一紧，便跟着跳了下去。
那时他真没想那么多，就是把她救上来，看她今后都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那姑娘怕极了，在水底不断扑腾，他刚抓住她手，就被她死死拉住，最后竟是束缚了肢体，二人一同下沉。
即便是在死生之刻，顾之深也没有一丝不甘和后悔，这一世，他们怕是无缘了，那么随她沉入黑暗，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那时他才知道，自己沉迷她太深。
水面浑浊，水底却是一片澄明，顾之深终于认出，这女姑娘不是南谙，心头大松，随之恢复过来的，是判断力。
他没再犹疑，对着女子的脖子就砍了一下，对方失去力度，陷入昏迷，他也得以抽出手来，托着人上岸。
顾之深眼角微微泛红：“南儿，如果人能带着记忆重活一次，就能避免许多遗憾吧。”
南谙一怔，他知道了！？
“可这不过痴人说梦。”
呼—他不知道。
“若是我，”他却没放弃做梦，表情神往，“我想回到认识你之前，在你喜欢我之前，先说“我喜欢你”。”
他的臆想，在她，是感同身受。
南谙苦笑：“若是能重活，就不要带什么记忆，斯斯艾艾，牵牵扯扯。只需每一世，都当作第一世活着，才不枉今生。”
否则-- ”南谙哽咽出声，“这世，不过是前世的附庸罢了。”
顾之深没想到，南谙由此一概，沉默着点了点头：“不过话说回来，我认识你时七岁，重活也不能更早了。”
“而且时候也不对。”
南谙疑惑看过去：“哪里不对？”
顾之深温和地笑了笑，没有看她：“那时的我，即便深爱你，也尚不能懂得珍贵的你，我爱你，多半会把最好的东西拿到你面前，然后把你圈起来，养起来。”
“所以啊，”沉浸在神话奇迹中的男子下了定论，“还是这辈子更好一点，起码我明白你这个人了。”
马车一晃，地方到了。
顾之深沉默，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
这一侧，南谙已然泣不成声，他把手伸过来，磨砂着她的脸颊，给她拭去眼泪：“怎么今晚这么感性？怕我会死？嗯？”
南谙鼻音很重：“是呀--我也觉得奇怪呢。”
“到了，咱走吧。”
“好。”
顾之深目送南谙进帐篷，通身湿凉，唯有沾过她泪水的指腹滚烫。他心口震荡，回想方才她的眼神，她的声音，她的言语，是不是自己还应该最后努力一次？
“南谙！”他大喊，前面的女子在进门前一刻停住，“明天老地方，相约黄昏后。”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险要放弃。
南谙才柔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