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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伏击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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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将军大人过来了。”

沈隽?他过来做什么?

沈凤璋思忖着,犹豫了下,还是将半干的头发梳了梳,披上挂在一旁的鹤氅,打开房门。

南边这几个月天气都有些古怪反常,最近这段时间,更是连着下了许久的雨。上午好不容易停了下,这回又大雨倾盆了。

站在门口,沈凤璋望着远处连廊上渐渐走近的人影,心里难得生出几分羡慕之情。

尽管义安郡天气算不上特别冷,但也正处在寒冬腊月之中,远远走来的沈隽却只穿了一身单衣,罩了一件大氅。

“有事?”

沈凤璋站在门口,朝着沈隽轻抬眼眸,神情冷淡无比,一副不想见却不得不见,应付了事的模样。

面对沈凤璋这种毫不客气的态度,沈隽发现自己丝毫生不起气来。

他甚至回想起沈凤璋方才抬眼的模样,眼皮稍稍一掀,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眸,无意间眼波流转,莫名感到几分风流俊逸与多情旖旎。

收拢散出去的思绪,沈隽视线一错,从沈凤璋披散在身后、尚未干透的黑发上,看到她苍白的脸庞以及毫无血色的唇,以及身上那件裹得紧紧的鹤氅。

“确实有些事,进屋说吧。”沈隽收回视线,温声建议。

屋外寒风凛冽,呼呼而至的风吹在沈凤璋并未全干的发上,让她从头顶生出一股冷意。很早以前,她就已经将沈隽和自己那个人渣未婚夫分开了,不会再因为相同的长相而迁怒沈隽。她对沈隽态度差,都只是出于维持恶毒男配形象的目的罢了。

在敬业地维持形象与进屋暖和之间犹豫了一下,沈凤璋选了后者。

沈凤璋后退一步,转身朝屋里走去。屋里烧着的好几个炭盆,瞬间驱走她周身的寒气。

“你到底有什么事?”沈凤璋坐在炭盆边,从鹤氅里探出的手搭在扶手上,指尖轻轻点着扶手,言行举止间流露一股不耐。

沈隽本来是想来和沈凤璋商量一下疫病的事,同时见一见沈凤璋。没想到来得不凑巧,沈凤璋刚好沐浴完毕,长发未干。

不动声色瞥了眼放在一旁,用来擦头发的帕子,沈隽咽下原先的话,将想说的话精简了一下,直截了当向沈凤璋说完义安郡最近的情况后,便起身告辞。

只有这事,也用不着这个时候来说。沈凤璋望着沈隽离去的背影,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她总觉得沈隽过来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事。只是,他为何又藏着不说?

沈凤璋一时间想不明白沈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甚至于,接下来这段时间,沈凤璋发现沈隽对自己的态度越发温和关怀。

她还记得最初在建康,沈隽尚未从军之时,他虽然面上温和,对着自己装出一副逆来顺受,包容宽和的模样,但有时候还是会露出几分愤恨、伪装的痕迹。

沈隽如今的伪装倒是褪去昔日的青涩,变得格外成熟起来。

她甚至看不出半分伪装的痕迹!

太奇怪了,沈隽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好奇沈隽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她很快就没时间关心这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害,可惜你们看不到评论,评论里潜藏着好多福尔摩斯,猜中了我后面的发展。想起之前那个猜中我百分之八十大纲的小可爱了。

女主掉马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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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

沈凤璋一行人来疫区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然而这半月间,这群医师们,竟一点成果都未曾拿出来。

屋外,阴雨潺潺,万条雨丝细细斜织,织成铅灰色的雨幕, 落在屋檐瓦上,形成密密麻麻的雨声。

屋内,身披雀金裘的青年立在医馆大堂中央。义安郡本地医师和来自建康的医师站在青年跟前,不约而同微微垂眸, 下意识避开对方的目光。

沈凤璋望着这些人, 心中有些气恼,事到如今了,这些人竟然还存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医馆里有她的人,据她了解,这些医师商讨药方时,一直小心翼翼, 放不开胆子去创新方子。

毕竟, 是药三分毒。万一疫病没治好, 反倒药死了人,那就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也因为如此, 先前预防这一块的工作才会进展得远远快过救治!

顾念这这群人才是解决疫病的主力,沈凤璋到底还是把心里的怒火压下去,而是朝众人语重心长解释道:“诸位, 时间不等人。如今晚一天找出解决疫病的法子,就会多几个染上疫病的百姓!各位都是杏林好手,还请各位抛开顾虑,大胆创新,不断尝试新药方。”

她看着面前这些医师,言辞恳切,“不试药是死,试药可能还有一线生机。我相信对于那些染上疫病,正在等死的百姓而言,就算当真因为试药出了差错,也不会埋怨各位。”

“如果当真出了差错,所有责任由我一人承担!本官保证,此次研制药方过程中所有情况都不会往外流传!还请各位放心!”沈凤璋扫视了一遍众人,郑重其事保证。

“身在疫区,各位若还是想着明哲保身,求稳求妥,置百姓性命不顾,那才是尸位素餐!将遭天下人唾骂!”说到最后,沈凤璋终究还是没忍住,眼眸转冷,厉声施压。

……

“沈大人,沈大人!”

沈凤璋转身,只见一名有些矮小的中年医师提着袍子,连伞都没撑,冒着雨匆匆追出来。沈凤璋认出,这人就是第一天来义安时,撞上衙役撒药汤时,辩出药材之人。

她朝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多谢,多谢。”中年医师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站在随从伞下,连忙道谢。

无数雨丝如细针一般落在伞面上,沈凤璋站在伞下,朝追上来的医师淡笑,“是牛医师吗?”

这名中年医师在这群建康来的医师中,算不上名气特别大的名医。他没想到事务繁忙、地位崇高的沈凤璋竟然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脸上不由显出受宠若惊之色。

“对对对,是我。”他连忙答应了两声。见沈凤璋等着他说出来意,牛医师脸上显出难以启齿的模样。

犹豫了两下,他不好意思地说出来意。

牛医师在建康名气不大,比起治病救人,他更喜欢尝试用各种药材搭配出新的药方,或是更改药材改良原有的方子。

这回众人一起商议药方,牛医师其实提出了一个方子。然而方子里有一味药特别凶险,药量把握不准,这个方子就会从救命良方变成催命毒方。如果要确定药量,就需要不停尝试。这中间要损耗许多药材,还可能会要好几条人命。

牛医师也知道自己这个方子不稳。本来,在同行们的劝解与阻拦下,他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然而沈凤璋这么一说,他又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沈凤璋仔仔细细打量着牛医师那张满是难为情的脸庞。她不知道原著里真正解决掉这场瘟疫的那名民间医师是谁,但现在看起来,这位牛医师似乎非常有可能。

收回打量的目光,沈凤璋脸上显出微笑,“当然可以。”她回答得非常爽快,“牛医师需要什么药材,需要哪些帮助,只需要和医馆的负责人说就可以了。”

牛医师一愣,反应过来后,尤为不敢置信,他呆呆愣愣地重复两遍,“沈大人,可能会有……”他嗫嚅着,“您真的听明白我方才说的了吗?”

沈凤璋当然听明白了。

尽管心系灾民,但她也很清醒。正如她先前所说,不试药是死,试药还有一线生机。沈凤璋内心冷酷,在她看来,如果有染上疫病的百姓因为试药而死去,只要最终药方被研制出来,那这些人的死就是值得的,必要的!

“牛医师,放手去做。”沈凤璋最后又叮嘱了对方一句。

有了沈凤璋的话,牛医师简直就如同拿到了尚方宝剑一般。他领了大量药材,找了几个药童,开始废寝忘食尝试自己的药方。

在他这般尝试之后,不过半个月时间,他手里的药方就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饮了这剂药三天,原本高烧不退,上吐下泻,头昏脑涨的病人居然主动开口讨东西吃。一群人围在病人周围,亲眼看着对方喝下一碗稀粥,过了半个时辰,也不见腹泻。

跟在牛医师身旁,辛苦大半个月,充当药童的随从激动地连手里的碗都没拿稳。

“牛医师!这,这方子还是不是可以了?!”

实际上,上一个方子就已经起效果了。但上一个方子的病人高烧退后,却一直腹泻不止。

牛医师脸上虽然不像药童那般激动,喜形于色,但微微颤抖的手,仍然显出是他内心的不平静。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他低声喃喃着,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就往外跑去。

他得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沈大人!

牛医师尚未跑出医馆大门,就和来人迎面撞上。

“怎么了?!”牛医师认出这是沈大人身边的侍从。先前,正是这位侍从替他撑的伞。

眉头紧皱的侍从看了牛医师一眼,记起他并不是医馆里医术最高超的医师,微有些不耐,“沈大人出事了!快去请孙太医令去县衙!”

医馆里的仆从闻言,脸色一白,急忙转身朝里跑去。从县衙赶过来的侍从刚想追过去,却被斜出来的一只胳膊拦了下来。

“沈大人是不是染上疫病了?!”牛医师急赤白脸。

随从来时被叮嘱了,不能随意将沈凤璋情况透露出去,以免引起慌乱。听到牛医师的问话,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哎呀。”牛医师急得不行,“如果是疫病,快带我去县衙!我刚好配出了新的药方,能够治好疫病!”

“当真?!”随从一惊,不敢置信。

牛医师来不及和随从细细掰扯,他匆匆回屋背起药箱,扯着随从的衣袖,往县衙赶去。

还没赶到县衙,半路上他们又遇到了从县衙里过来的仆从。

“怎么只请了一个医师?!”对面那人一见,眉头一皱,来不及多说什么,急忙朝着医馆里冲去。

跟在牛医师身旁的随从刚想喊住对方,解释情况,就被牛医师一把拉住袖子。

“人命关天,先带老夫去县衙!”

……

今日的县衙气氛尤为冷肃。

虽然很多仆从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那些来自建康,跟在那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身旁的随从们神色匆匆,来来往往,便知晓有大事发生。

县衙后院,刘温昌正带人与沈隽对峙。

少了平日里的温和笑意,沈隽硬朗的眉骨压在眼眸之上,整张脸都显得棱角分明,格外冷硬强势。

“让开!”他冷声命令。

面对强势的沈隽,刘温昌面色不变。他语气神态看似恭敬,实则格外坚定,“沈将军,我家郎主身体不适,暂不见客。”

“客?”沈隽冷笑一声,“我与阿璋乃是同父兄弟。她身体不适,我这个做兄长的前来探望,理所当然之事!”

“反倒是你,身为属下,在阿璋身体不适之时,将我拦在门外,是何居心?”

无论沈隽怎么说,刘温昌都神情不变。他微微垂首,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郎主身体不适,暂不见客。”

大郎君虽然和郎主是兄弟,但郎主和大郎君关系向来不好。此刻郎主出事,他必须要好好守好郎主才行。

沈隽重重地凝视了刘温昌几眼。这人显然是沈凤璋的心腹,他经常能看到他跟在沈凤璋身旁,替她办事,倒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如此忠心。

略一思索,沈隽冷冰冰的声音微微缓和,他盯着刘温昌,淡声说了几句话。

刘温昌脸色陡然一变,挣扎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往旁边一侧,给沈隽让出一条路来。

望着沈隽走进去的背影,刘温昌脸色难看,牙齿紧咬,垂在两旁的手紧紧握拳。正如大郎君方才所言,义安郡乃是大郎君的地盘,若是当真逼急了他,他带来的这些人根本无法抗衡,到最后,延误治疗时间,吃亏的只有郎主!

这次疫病药石无解,拖延时间,就相当于送郎主去死!

为了郎主,他只能……

已经走进屋子的沈隽并未将刘温昌的心思放在心上。他快步朝里屋走去,走到里边掀起帷幔时,竟然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

深呼一口气,沈隽一把掀起帷幔。

作者有话要说: 咦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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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马

躺在床上的青年衣冠整齐。沈隽记得他收到的消息是说, 沈凤璋早上就有些不舒服, 她是在打算出门之时突然晕过去的。

凝望着昏睡过去的沈凤璋, 沈隽猛然之间发现, 沈凤璋竟然是这般瘦弱。尤其在宽阔的大床与铺满床铺的被子映衬下,卸下那股凛冽的气势后,容貌精致的青年越发清瘦, 和他记忆中的沈凤璋完全不一样。

不仅是清瘦,而且还非常苍白。

唇色浅淡,面白若宣纸, 与两道如刀裁的乌黑长眉与纤长浓密的森黑睫毛,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尽管这种苍白病弱丝毫未曾影响沈凤璋的容貌, 反而让她多了几丝病弱之美, 但沈隽却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宁可看到往日沈凤璋眉眼鲜活的模样。

“大郎君, 请不要打扰郎主休息。”

沈隽久不出来, 站在帷幔外的刘温昌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

转过头朝外边看了眼, 沈隽从方才的惊愕发现中回神,他深吸口气,转身朝外走去。沈隽一边往外走, 一边情不自禁握紧了拳头。

沈隽行事喜欢谋定而后动, 走一步能算到后边几十步,因此他极少后悔。然而此刻, 他却不由自主想到——早知如此,当初沈凤璋来义安时,他就该立马让她回去!

还不知道医馆里刚好有医师找出了解决疫病办法的沈隽, 回想起沈凤璋昏迷在床的模样,仿佛踩在悬空的木板上,踏不到实处。

“医师过来了吗?”走到外间,沈隽朝刘温昌发问。

刘温昌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屋外传来随从的声音。

“刘大人,医师来了!”

“快快请进!”

牛医师气喘吁吁,一把推开房门,快步走到沈凤璋床边。一看到沈凤璋的脸色,牛医师脸上神情微微放松了一些。

还好还好,沈大人染上疫病时间不长,并不严重。

他呼出口气,转身看向紧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的沈将军。虽然沈将军脸上神情并不凝重,但作为医者的直觉告诉他,沈将军很担忧沈大人的病情。

他缓和了脸色,宽慰道:“将军无需过于担忧。草民恰好已经拟出了能够治愈疫病的药方,沈大人发现得早,只要服两剂药,马上就能好转。”

仿佛另一只脚终于落到地上,沈隽吐出一口浊气,又望了眼哪怕在昏迷之中,也微微蹙着眉的沈凤璋,轻轻颔首。

“既然如此,那就快诊脉拟药方吧。”

牛医师赶忙转身,左手从被子里轻轻拿出沈凤璋的手臂,搁在腕枕上,另一只手则朝沈凤璋手腕伸去。

这次他能研制出这副药方,多亏了沈大人的支持。能用这副药救下沈大人的命,也算是发挥这副药的价值了。

牛医师这般想着,开始感受沈凤璋手腕上的脉搏。

站在牛医师身边的沈隽一直注意着牛医师的动作。在他眼中,原先胸有成竹的的牛医师把手搭在沈凤璋手腕上后,脸上表情突然一变,震惊之色一闪而过。

“怎么了?”沈隽皱眉追问,“是不是沈凤璋病情出现了变化?”

牛医师没有理睬沈隽。他神色凝重,一脸严肃,匆匆放下沈凤璋这只手,又急忙换了一只手把脉。

然而,两只手的脉都是如此!

收回手,看着躺在床上的沈凤璋沈阎王,牛医师各种念头纷杂,仿佛被塞满了东西,又仿佛头脑空空,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他不就是想给赏识自己的伯乐治个病,怎么就撞破这种惊天秘密了?!

沈隽见牛医师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刚放下去没多久的那颗心又不由自主提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连站在另一侧的刘温昌都忍不住开口,素来沉稳的脸庞此刻也爬上焦虑,“还请牛医师告知,我家郎主到底病情如何?”

牛医师回头,望了望这两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义安县的医师不止牛医师一人,既然牛医师不知如何说明——”沈隽难得耐心不足,他朝屋外撇头,吩咐道:“去医馆将所有医师请——”

“等一下!”

沈隽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激动地打断了。

牛医师急得快要跳起来,惊慌失措,“沈将军,万万不可!”

沈隽苍灰色的眸子冷冽如冰泉,“有何不可?牛医师既然不知如何开口,那本官自然也不强求。”

牛医师扣了扣掌心老茧,狠狠一咬牙,抬头看向沈隽,嗓子干哑得仿佛被炭火熏烧过一样,“将军,这事我只能和您说。”

牛医师虽然也在建康开药堂,但他对沈凤璋和沈隽这些官家子弟的情况并不了解。传闻中,沈大人似乎和沈将军关系一般,但这回沈将军所在的义安郡起瘟疫,沈大人不畏生死,主动请缨带人来义安郡救灾;沈大人染上时疫,沈将军亦是无所顾忌,亲自前来照料沈大人。

先前的传言显然有误。

一个是下属仆从,一个是当将军的兄长。不清楚沈凤璋和沈隽之间具体情况的牛医师,凭自己的经验,在刘温昌和沈隽之间,选择了沈隽。

“还请牛医师不要隐瞒,将我家郎主情况告知于我!”听到牛医师的话,刘温昌神色有些难看,开口的声音也强硬起来。

然而这个时候,沈隽已经觉察出牛医师要说的,并非病情这么简单。他偏头看向刘温昌,声音淡淡,不带丝毫威胁之意,话里的内容,却如刀锋一般。

“阿璋染着时疫,你在此刻僵持不下,延误阿璋治疗时间,是何居心?”

刘温昌浑身一震。他对沈凤璋忠心耿耿,自然不愿看到郎主受苦。深深看了眼躺在床上眉头紧锁的郎主,刘温昌咬了牙。

“扑通”一声。

刘温昌双膝重重往地上一砸,“牛医师,我家郎主便托付给您了!”

他朝牛医师俯首,额头碰触地面。行完礼,刘温昌不再犹豫,干脆利落起身转身退出去。

牛医师躲闪不急,硬生生受了刘温昌一拜,眉间满是愁色。

目送刘温昌退出去,沈隽看向牛医师。

在沈将军目光注视下,牛医师用力吸了口气,一鼓作气将他的发现说出来。

“沈大人一直在女扮男装!”

城府极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沈隽,震惊得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一步,幸好最后关头,理智硬生生让他克制住自己。

尽管如此,牛医师仍是从沈隽脸上看出了不敢置信一色。

他就知道,沈将军肯定也不知道!否则,他们绝不会如此放心让医师来给沈大人问诊。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将事情告诉沈隽后,牛医师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沈隽一时之间,低垂着眼眸,没有出声。

牛医师对沈隽此刻的感受颇能感同身受。他看着沈隽的眼神,甚至有几分同情。

十几年的兄弟忽然之间变成妹妹,不论是谁,都冷静不下来。

沈隽确实冷静不下来。

沈凤璋,竟然是女郎?!

沈隽清醒的头脑,头一回乱成一团。他情不自禁转头去看睡在床上的青年,越看越觉得对方其实是女郎。

沈凤璋脸庞线条柔润,细看,带着几分柔美,完完全全是女郎的轮廓;还有那唇瓣,虽然失了血色,显得寡淡,但形状却极为精巧,放在男子身上略带点女气的唇形,换做女子,则恰到好处;沈凤璋肩膀亦有些窄,腰也偏瘦细,作为男子不够英武有力,作为女子却是削肩细腰。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沈隽越看沈凤璋,越觉得这就是一位女郎!

这么多年,他怎么从来都不觉得沈凤璋是女子呢?

忽然,沈隽脑中灵光一闪!

那名葬身火海的美姬,实际就是沈凤璋本人!

她那日是为躲追杀而恢复了女装!

可惜他那日只顾惊诧于自己竟然会对那张脸产生感觉,没有细看沈凤璋那日的模样。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证明他并非肤浅的以貌取人。

哪怕尚未认出沈凤璋,他潜意识中却已感到欢欣。

沈隽深呼一口气,不论是屋外缠绵的雨声,还是一旁静待他回话的牛医师,此刻都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他眼中只有沈凤璋一人。

沈隽苍灰色的眼眸早已不见晦暗深沉,少见的亮到惊人,他摩挲着指节,按捺着心中激动的情绪。

沈凤璋竟然是女郎!

阻隔在他和沈凤璋之间的最后一道障碍被彻底打碎!

沈凤璋对他情根深种,只因为不知晓她和自己实际没有血缘关系,才一直苦苦压抑自己。

他虽然知道两人并非同父异母,但因为沈凤璋的男子身份,不敢轻举妄动。

望着安静睡在床上的沈凤璋,沈隽唇边不由流露几分笑。

什么茶娘、樱娘之流,都不过是沈凤璋故意施的障眼法罢了,不足为虑。

沈凤璋那么喜欢他,只要知晓实情,想来不会再克制对他的感情,定会主动来到他身边!

想到此,沈隽握紧拳头,压下心里的渴望与急切,朝牛医师连声催促道:“此事我会处理,你且将药方开出来,让阿璋尽快恢复!”

他实在有些迫不及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隽:(沉思脸)沈凤璋对我情根深种,只因为不知晓她和我实际没有血缘关系,才一直苦苦压抑自己。只要我说明实情,她一定会迫不及待来到我身边!(兴奋不已)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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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捉虫)

牛医师走到一旁, 抽出宣纸写方子, 心里复杂不已。

唉,谁能想到呢,建康城里威名赫赫,凶名在外的沈廷尉竟然会是女子。

蘸了蘸墨,牛医师提笔写字,看着素白的宣纸上有些抖的字迹, 他心中苦笑了一下。这件事,他实在是不敢瞒着!

其他医师都在赶来的路上,沈将军他们不知晓沈大人真实身份,势必会让这些医师一道诊治。

到那时, 将会有更多人知晓这件事!

牛医师很有自知之明。光靠他一人是绝对无法替沈大人将这件事瞒天过海。看在沈大人支持他研究新药方这件事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沈大人找一个能顶事, 又和沈大人关系极好的, 将这件事告诉他,由对方替沈大人继续保守这个秘密。

这样一来,总好过所有人都知晓这个秘密。

“牛医师, 方子开好了吗?”

听到沈隽的催促, 牛医师急忙收起脑中的思绪,连说好几个好了。

“先用这个方子, 再配合烧刀子擦身,帮助沈大人先将高热降下来。”

牛医师方才不敢隐瞒的另一个原因便是,沈大人高烧不退,想要退烧势必要用烧刀子擦身。一旦不说到那个时候也瞒不了。

交代完如何对付高热, 他又指了指另一张方子,“等沈大人退烧之后再用这个方子,一日两次,同时用这个方子熬药泡澡。连用三天。”

“三天之后,疫病应该就差不多了。”

沈隽看了看手上的两张方子,朝外面喊了一声,让仆从去抓药。

站在一旁的牛医师看到沈隽吩咐仆从去抓药。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再次后悔起自己为何会趟这趟浑水。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哑着声音朝沈隽开口,脸上是惶恐不安,背后是涔涔冷汗,“沈将军。今天这件事,这件事草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晓得。”

牛医师很清楚,自己若是不说这个秘密也瞒不过去,然而他若是说了,又有其他的风险。不过好在,沈将军素来风评非常好!

他没选沈大人的部下,而是选了沈将军,也有这个因素。

牛医师焦急地等待着沈隽发话。然而沈隽却摩挲着腰间的佩玉,转头凝视着床上的沈凤璋。望着躺在床上,难得显出几分柔弱的青年,不对,女郎,沈隽越看越喜欢。

他任由牛医师站在一旁紧张忐忑不安半晌。才转过头缓缓开口,“今天这件事?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牛医师恍然大悟,大声说道:“对对对!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草民只是给沈大人开了药方治疫病而已。”

他说得情真意切,语气激昂,心里十分激动。怪不得一直以来,沈将军都被人认为君子端方如玉,品性高洁,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放下心头重担之后,牛医师又想起另一件事。他刚想开口把自己发现的另一件事也告诉沈隽。但又转念一想,沈大人既然能瞒那么久,想必身边备有知晓她真实身份的医师。沈大人应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所了解才对。

以他刚才把脉把出来的结果沈大人最多只有两三年的寿命。身体亏空成这样,肯定不是短期的。

这事和性别那事不一样。想了想牛医师还是把这件事咽了下去。

“牛医师也辛苦了,这几日阿璋还要麻烦牛医师。牛医师这几日便暂时住在县衙里吧。”沈隽面上显得十分客气,看上去,仿佛当真如他方才所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黎苗!”

沈隽朝外喊了一声,命人送牛医师下去休息。

虽然,沈隽明面上似乎不再追究牛医师,然而背地里,却派人藏在暗处监视着牛医师。一旦轻举妄动,格杀勿论!

……

眼前一黑倒下去的那一刻,沈凤璋就知道要糟了。

果然醒来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

她没问衣服是谁替她换的,换衣服事小,身份泄露才是大事!

最好的结果是,知晓她身份的是刘温昌。刘温昌对她忠心耿耿,就算知道她真实身份,也只会替她隐瞒,帮她消除隐患。

然而看到坐在桌旁的沈隽,沈凤璋心里一沉。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沈凤璋昏睡了一天,如今已是傍晚。房间里没有点灯,坐在桌旁的沈隽轮廓硬朗刚毅。

看在沈凤璋眼中,仿佛在朝她无形地施压。

她深吸一口气。脑中飞速运转着。考虑着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不幸中的万幸,以沈隽的性格。知晓她女子的身份之后,不一定会在大众面前拆穿她。沈隽唯利是图,利益至上,他极有可能将这件事作为把柄要挟她替他办事。

只要自己的身份能够隐瞒下来,不被大众知晓,一切就还有回转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