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雎死了，”傅兰亭道：“信是桑雎的女儿桑青写的，要向大盛求婿。”
“求婿？”冯霖微惊，立刻反应过来：“你想娶桑雎的女儿。”
傅兰亭笑道：“娶不娶还是后话，先去见她一下又有何妨？”右手弹弹那信纸：“这信里点明了要二品以上大员，要尚无元妻，整个军中，只有你我符合条件——现下你一成亲，就只剩下我一人……无奈，只得我专美了。“
冯霖脸色微变：“将军莫要开玩笑！这信中虚实，我们还得查明为先，不可莽撞。何况……”
“何况桑雎的女儿或许是在引君入瓮？”傅兰亭恣意一笑。
冯霖摇了摇头：“怕就怕在她一信多发。眼下桑家打得显然是倚强而立的算盘，问题是，她未必就认定我们是强者。”
“没错。”傅兰亭轻笑：“你我想到一块去了，但正因为此，这个局，我非赴不可。”
冯霖眉心微微敛起：“你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对，我想让你做那只黄雀。”
七月初三，夏日进入最后的一个月，可摧枯拉朽的炎热只增未减。这一天日头格外大，在外面站一站都像在烤火，喜袍里三层、外三层，捂的冯霖额上一头细汗，他却头一回，忘了拿手绢偶尔擦上一擦，只是乐呵呵地绽着个笑，往来逢迎。
耳畔是沸腾的喧闹，阿梨被人搀着，整个人一半是因为热，一半是因为心中的恍惚，像是一支浮在水面上的瓢，按下去又浮上来，按下去又浮上来。任人麻木牵引着拜了堂、扶回帐中，安静地等周遭的热闹一点点虚化成一个不真切的背景。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等来那个故作镇定的脚步声。
“娘子。”他在阿梨身前直直杵了半天，终于以带着些惘然的声音、低低唤了一声。
红绸盖头轻轻颤了颤。
他低低一笑，缓缓执起喜秤，轻轻挑开那面大红的帷幕。
龙凤红烛映着她那张粉白的脸，因为出汗，精致修饰的妆容已有些晕开，但无妨，眉目依然俏丽生动，美的令他心头一跳。
这是阿梨，是他的妻，是未来要与他携手共余生之人——这其中的任何一层寓意，都足以让他欢欣
到沉醉。
一向从容的他头一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怔怔问出一句：“热…热不热？”
“唔。”
目光遍寻帐内没找到扇子，他坐到她身边，尴尬拿宽袖扇了扇风，好一会，又没话找话的来了句：“我也怪热的。”
“嗯。”
她始终微垂着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瞥见她嫣红的唇，鲜艳饱满。整个帐内的红都不如那一点夺目，他忽觉有些口干，身体里有股积聚的力量正欲破土而出。
忽然福至心灵，接着前一句失败的开场白：“热的话把外裳除了吧……”
“……我……我来帮你……”
红烛轻摇，映着一双剪影，慢慢向彼此靠近。
傅兰亭果然向桑家回函求娶国主桑青。这一举动被好事者传到了朝中，没几日，连续几道劾书纷至沓来。
又过了几日，劾书忽然转了方向，针对的事变成了高平侯阵前娶妻，此事只在前朝是违例之举，到了本朝，因北伐时军中构成复杂，下山土匪居多，那时只要能打胜仗，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因而这一条旧例，在军中已然成了心照不宣的废令。
冯霖并不把这些弹劾放在心上，只要是不影响傅兰亭的决策，什么都好说。傅兰亭心高气傲，素不把常人放在眼里，可要真正较劲与人争起来，也够军中和朝中喝上一壶的。
参劾地多了陛下难免要下旨申斥，冯霖因不在意，就将那斥书随手撂在案上。阿梨一日在他案边打转，无意瞥见那斥书，拾起来看，不觉照着那上面的文字念出了声：“高平侯其行不端……咦，你怎么其行不端了？”
冯霖正提笔回一封函，搁了笔，伸手揽过她腰身，轻轻一笑：“我怎么不端的，没谁比你更清楚……你说说…我怎么其行不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