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绣望着他认真的桃花眸,失神笑了笑,缓缓拿开他的手,“大仇未报,我哪也不去……听闻西凉是个
极美的地方,等来生……我再去找你。”
她决绝转身,背影挺拔如剑,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惊雷响彻天空,暴雨倾盆而下。
苏绣在雨幕中穿行,丝毫感觉不到雨水砸在身上的冰冷。
她的心凉透了,种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如剑一遍遍将她的心脏穿刺。
对她而言,只有死才能重获自由。
陈念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局,才会让她去见宋浅浅,去乾华宫看自己的尸体,让她想起一切。
陈念知道,她一旦想起一切,必然会寻死,不会留在慕羽琛身边。
“主子……您怎么了?”云雀含着哭腔迎了上来,“外面下了大雨,奴婢穿着您的衣裳不敢出去找
您……”
苏绣无力一晃,找了椅子慢慢坐下,她嘶哑道:“云雀我好冷……”
心是凉的,血也是凉的,仿佛在这世间找寻不到一点温暖。
云雀急道:“奴婢给您去熬姜汤。”
苏绣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写个方子,你帮我去抓点药吧。吃过药,一切就好了。”
云雀心疑自家主子怎么突然会写药方,但仍是应了下来。
苏绣握笔的手在发抖,她费了极大力气才落笔成书。
霜雪为引,独活二钱,晚归二钱,断忘二钱。
这是一副毒药,是她亲自调配的毒药,无解。喝下后,只有半日可活,死之前会遗忘最痛苦的事。
她将这副药,起名为“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她只是药香谷顽劣的小徒弟,师父尚在,家人安康。
慕羽琛还未变得冷酷无情,那时的他宛若暖阳,能站在药香谷前几个时辰一动不动等她出谷。
“去吧,抓药熬好后端给我。”苏绣将方子交给云雀,整个人没了生机,眸光暗淡。
云雀走后,她取出埋葬的佩剑——念晚。
吹尽剑鞘尘土,剑身寒光粼粼。这把剑是慕羽琛送给她的礼物,她的剑法亦是慕羽琛亲自教的。
“阿晚,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拿剑砍了他!出了事,有我帮你担着!”少年一笑,明媚如阳光,眼眸
透亮。
苏绣坐在西窗下,将剑一遍遍打磨。
这把剑从未见过血,剑锋早已钝了,需要用血开锋。
半个时辰,云雀将煮好的药放在桌上,看着苏绣手中的剑,不安道:“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苏绣轻轻弯唇:“去了结一些恩怨,今晚你就出宫再也不要回来了。”
云雀拼命摇头,“奴婢不能丢下主子,主子您清醒一点,皇上只是暂时冷落您。”
苏绣执起手中寒剑,往昔清澈的眸不再,只剩下死寂与杀意。
师父死在她面前的画面,犹在眼前……
如果不是师父帮她挡下那些火油箭,被活活烧死的人应该是她!
师父教导她十年,却惨死在她面前,她无能为力!
一想到这些,钻心痛楚袭来,苏绣抚摸心口前,仿佛那根刺入心脏的箭羽还没拔出来,碰一碰便痛彻心
扉。
“云雀,我不是你的主子。”她叹了一口气,望着冷剑映出的陌生容颜,“我是宋倾晚,是个满腹怨
恨,早已死去的亡魂。”
云雀满脸惊恐,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你是宋妃娘娘?那我家主子呢?”云雀颤抖嘴唇问。
苏绣默然,“或许已经死了……”
她也不清楚慕羽琛到底用了何种方法,让她重生在别人身上。
——
苏绣握着剑在归晚宫独坐一夜,云雀被她送走,了无牵挂。
一夜过后,暴雨停歇。
苏绣端起早已凉透的药碗,一饮而尽。苦涩滋味在舌尖弥漫,干涸眼底落下泪珠。那是经久时光沉淀下
的伤痛,无法原谅。
命运的红绳一旦断了,谁也无法系上。
羽琛,我们终究有缘无分,不得相守。
她对着铜镜,重新绾发梳妆,为自己描眉点唇。
镜中女子苍白憔悴的面容有了生机暖色。
此番谢幕,她也要以最美的模样向他道别。
做完这一切,苏绣握着冷剑,缓步走出归晚宫,向金銮殿走去。
脚下石砖,朱红宫墙,每一处透着熟悉。
慕羽琛曾说过要为她缔造一个繁华盛世,建一座最美的殿堂……
他们都失言了。
苏绣目光留恋望着它们,无声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