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5：宴宴有棠
正月初一的时候，许之棠摸着自己脑门上的碎头发玩儿，玩着玩着，发现有撮碎发可以挡住眼睛了。
“爸爸！我有没有舅舅啊？”
许鹤州正在厨房准备今天的饭菜，手里头的多宝鱼刚放进蒸锅，许之棠就趴到他身边来了。
许鹤州宠溺地冲自己的儿子笑笑：“没有。”
许之棠和琉璃台上的鸡鸭大眼瞪小眼，又看了看蒸锅里的鱼和煮锅里的饺子以及还没摆盘的点心。
“爸爸，我们俩能吃完么？”
两个人，把肚皮撑破也吃不完。
“年年有余，待会做好了可以先给邻居送点，张奶奶这几天也是一个人。”
许之棠知道这个奶奶，她不是这几天一个人，自打许之棠见到她起，她就一直是一个人。
“嗯，好。”
“那我待会去给她送！”
许鹤州笑得温柔：“好，辛苦我们小棠了。”
许之棠得到夸奖，又踏着小碎步回房了。他有些犯懒，窝在床上打瞌睡，昨天晚上和沈宴打电话打到凌晨三点多，早上又起了个大早。
虽然他们也没有亲戚可走，但新年新气象嘛，一大早许之棠就被吵醒了。好像是楼下谁家的后辈回来了，正唠嗑着。
听着窗外时不时飘来的几声“新年好”，许之棠倏忽想起陈固。其实，按道理说来，陈固是他的哥哥。
他们有共同的alpha父亲。
是个人渣，毁了好几个家庭。
如果不是那个人的话，鹤州爸爸也不至于和家里闹成现在这样。因为他是人渣的孩子，配不上许家的门槛，不招人待见，所以鹤州爸爸就离开了那个家，独自把他抚养大。
期间那个人还来找过鹤州爸爸，扮演了一段时间的好父亲后，可陈固的存在也渐渐浮出水面。
许之棠只记得那天鹤州爸爸哭得很压抑，一个人躲在房间抱着他哭，门外就是陈固和那个人动手争吵的声音。
好不容易四个破碎的人拼拼凑凑拼成一个家，他们的alpha父亲却再次原形毕露。家暴陈固，抓奸在家这样恶心的事，给这个家的另外三个人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阴影。
他们同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个“陈无念”这样的存在。
是了，当时的陈固，还叫陈无念。
因为那个人渣觉得他没有盼头。
后来这个家就又散了，许之棠跟许鹤州，陈无念跟陈阜舟。许之棠和陈无念一起上初中的事，许鹤州和陈阜舟都不知道。
这就像一个秘密，只属于许之棠和陈无念的秘密。在外人眼里，陈无念是学校里不学无术整天喊打喊杀的混混。
在许之棠眼里，陈无念却是完美哥哥，只要有他在，许之棠从不会受一点欺负。
可后来，陈无念就渐渐变成了陈固。那个满眼冷漠的哥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阴暗偏执。
第一次被他关起来的时候，许之棠没哭，以为他在和自己玩捉迷藏。第二次被他关起来的时候，许之棠也没哭，他知道陈无念不开心。
第三次被他关起来的时候，许之棠哭了。
因为他感觉到在黑暗中，陈无念亲了他。
那是一个咸涩血腥的吻，许之棠在哭，陈无念在流血。暴虐的掠夺带来的窒息感让许之棠感到深深的恐惧，他不知道这个吻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要逃走。
他哭着喊陈无念的名字，得到的却是更加粗暴的对待。唇面不知道被咬破了多少道口子，当许之棠挣扎着捡起地上被捏扁的易拉罐砸向陈无念时，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好久好久，空气里除了许之棠断断续续的哭声，再无其他，静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好像只有许之棠一个人在。
仿佛过去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无边的黑暗里才想起陈无念的声音。
他说：“许之棠，你走吧。”
“你再不走，我就疯了。”
许之棠真的走了，可陈无念也真的疯了。
再次听到有关陈无念的消息时，陈阜舟死了，而陈无念，已经改名叫陈固了。
许之棠也就是在那时，猛地想起，自己其实忘了很多事情。
比如，陈固说：“许之棠，你救救我吧。”
“我这好黑，你和我一起吧。”
是啊，那里好黑。除了许之棠和陈固，就只有一根绳子，用来捆住许之棠行动的绳子。
自此，许之棠畏惧黑暗，害怕陈固。没有人知道，他怕黑不是因为被人贩子囚禁，而是因为陈固。
陈固身处泥潭，他做不到和陈固一起下地狱。
他自私，他胆小，他向往光明。
他唯一能陪陈固的，就是闭口不提。有些秘密，等他死了，都只能化作一抔黄土被风吹散，不能为人所知。
事到如今，他只能长叹一口气，然后一剪刀下去，把自己过长的碎发剪短。
“......”
十几秒后，许之棠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狗啃刘海，陷入了沉思。
大年初一，意气风发要约许之棠出来见面的沈宴惨遭拒绝。
大年初二，兴高采烈要约许之棠出来见面的沈宴惨遭拒绝。
大年初三，好声好气要约许之棠出来见面的沈宴惨遭拒绝。
大年初四，咬牙切齿要约许之棠出来见面的沈宴惨遭拒绝。
“我真的有事，我今天在张奶奶家。”
“赫赫......”沈宴咬着牙冷笑，许之棠人怂胆小，心虚地继续编。
“过两天我就有空了。”过两天我的头发就长出来了。
“真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