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九章番外四 领养（三）
正值盛年的顾先生还没到耳聋眼瞎的地步，怀揣着对孩子的善意，顾丞君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平板。
“俊俊。”
小男孩瘦弱的肩膀抖了下。尽管在养母家中处处抢占姐姐的零食，但两个月的时间对一个正在抽身体的孩子来说还是太短了。
他的实际养父柔声道：“这几天下了课一直在打游戏吗？”
“……没，青少年模式有限时，我就玩一个半小时。”
“其他时间呢？老师推荐的书看了吗？”
俊俊别扭地说：“看了。看了。”
“嗯，去吧。”
晚上吃完饭，路燃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散步，李俊却道：“今天周六，我能玩三个小时，我不去。”
“那早点回来呗。”
路哥哥已经蹬好了最新的限量版球鞋，随手给茉茉戴好同品牌的帽子。他的穿衣品味一直没变，花花绿绿的新潮款式往身上一套，张扬神气，大学生似的。
“走，咱们去附近商业街逛逛，买点吃的，俊俊，晚上回来我陪你打游戏，好吗？”
俊俊坚持说：“可回来都多晚了，十点后就不能玩了。”
“你用老顾的账号呗，”小朋友看向正在目送他们的顾先生，“老顾，你真不和我一起去吗？”
“公司临时要开会，我走不开，”顾丞君的微笑里带着以假乱真的歉意，“燃燃，你都三十了，新陈代谢没前几年快，少吃点。”
“主要是带孩子们吃嘛，”路燃招招手，“我走啦——”
老婆孩子前脚刚走，后脚家政小姐姐也收拾好厨房下班了。
豆包一路跟着主人走到俊俊房门前，顾丞君却道：“你掉毛太厉害了，别进来。”
豆包委屈地“嘤”了一声。
为防李俊捣蛋，顾丞君没有给李俊房间钥匙，俊俊在这住了半个月，他从不把课本带回卧室，桌上只有一台电脑。
小朋友有意限制李俊打电脑游戏，只给了孩子他留学时用的工作笔记本，顶级配置让它能够轻松处理各类美术设计工作，唯独不能打游戏。李俊提了好几次想要新电脑，都被顾丞君哄回去了。
俊俊不开心，每日除去读书散步便闷在屋中，不到万不得已，顾丞君也不想偷窥孩子的隐私。
在他的记忆中，夏溶女士一直都有盯着他看的习惯，她的眼睛恨不得时时刻刻烙在他身上。因为她会翻看他的通讯记录与私人物品，所以，他从不在任何实物上表露自己的心迹。
他在父母令人窒息的管教与期盼中长大，夏女士曾经的行为，他实在耻于效仿，却也无可奈何。
这台旧电脑上录了他的指纹，他将食指指腹轻轻摁在键盘右上角的开机键上，外接游戏键盘瞬间绽出酷炫的渐变彩光。
李俊开了好几个浏览器窗口，一层是游戏直播和影视节目，一层是各种让青春期男孩幻想连篇的限制级内容。
顾丞君看了下内容，松了口气——至少目前看来，俊俊是喜欢姑娘的。
再看李俊的历史浏览记录，这孩子拿到电脑当天便在网络上通宵搜索他和小朋友的名字，还把他俩的名字打成了“顾成匀”和“路ran”。
搜索引擎替小男孩纠正了他的错误。他家小朋友这些年一直以画师昵称活跃于社交和工作领域，能查询到的讯息并不多，但提到顾先生，这口就有得唠了。
李俊连夜把他的公开简历全都翻了一遍，就算不能完全了解其意，依照孩子这些天还算收敛的表现来看，他至少是对他的社会地位以及财力相当满意的。
最基本的温饱有了着落后，随后几天，李俊的搜索内容多是“男同是不是变态”“男同领养男童泄欲”这样的内容。
顾丞君看得心惊胆战，又难过又欣慰。
俊俊十三岁了，至少是有自保意识的。
顾丞君的家庭也是相对古板的，从他出柜到与小朋友修成正果，他同父母的对垒已然惨烈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顾丞君明白，见识广博、家境优渥的父母尚且对他有偏见，他不能苛责一个在闭塞落后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一瞬间长大。
从没有从未有人教过俊俊尊重，他又怎会明白尊重的边界。
这些事，以后慢慢教吧。
顾丞君仔细将窗口打开顺序复原，轻手轻脚退出李俊的房间。
隔天，顾先生送给两个孩子一套新修订的教育教材，考虑到两个孩子的实际受教育情况，他选的是儿童版的。
茉茉低着头小声说：“哎呀，多不好意思啊。”
李俊直接跳脚，说他们作为家长带头搞少儿不宜、教坏小孩子。
望着两张羞红的小脸，顾丞君柔声道：“这很重要，你们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害羞的话，视频课程我和燃哥陪你们一起看。”
“一些地方还存在着重男轻女的陋习，女孩不是父母和兄弟的附属，她们同样有接受教育的义务，如果小朋友们发现身边有家庭虐待女童、强迫女童打童工，一定要勇敢地告诉家长和老师，报警……”
“有的家庭是爸爸和妈妈的组合，也有爸爸和爸爸、妈妈和妈妈的家庭组合，所有的家庭成员都是因为爱而产生，千万不要因为一些家庭的构成和自己家不一样，就歧视他们，我们要给予不一样的家庭更多的宽容……”
教育动画的演绎也十分有趣，两个小孩静静地看着。
一整个下午就过去了，家庭影院里飘着甜品的奶香。
“全家坐在一起看片的感觉真不错啊，”小朋友提议，“老顾，咱家以后每周六保留节目，一起看合家欢电影怎么样？”
“行啊。”
晚上回到主卧，顾家长从背后搂住路小朋友的腰，将头搭在男孩宽而不厚的肩膀上。
路燃无论多大了，在他心目中永远都是会发光的大男孩。
路燃习惯性地偏头，和顾先生吻在一块儿，吻毕又道：“唉，看了一下午儿童教育片，我都觉得我变年轻了。”
“你本来就不老啊，”顾丞君刮他鼻子，“宝贝，感觉你养了一个多月孩子，都有老母亲的慈祥气质了。”
路燃翻了个白眼，笑骂：“去你的吧，你才是有男妈妈潜力的好吧，要是豆包它们会说话，准喊你妈。”
“你不喊我妈就行了！”
顾先生一把把自家小朋友掀翻到床上，欢声笑语打成一片。
家中自从有了孩子，生活节奏更加充实，家教老师说，茉茉学得快，特别好一孩子，俊俊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基础又差，在诸位老师的紧急抢救下，“大概和普通的平京小学毕业生差不多”。
顾先生摆手道：“可以了！”
转眼到了金秋九月，茉茉和俊俊读初一了。
两个孩子同级不同班，报到那天，顾丞君和路燃亲自送他们去的学校。仿欧式建筑的校园十分敞亮，门口简直就是个大花园。
眼及之处全是闪亮的豪车与昂贵的衣饰，两个孩子傻傻地张开嘴，怕了。
哪怕和其他小朋友穿着一模一样的西式校服，哪怕新家的大哥哥们把他们调养得很好，但比起那些身姿挺拔、自信之风有内而发的同龄人，他们还是太黯淡了。
茉茉吸了口气：“燃哥，我和俊俊自己进去。”
路燃敏锐地捕捉到女孩不想让他们丢人的心思，不由得笑道：“怕什么呀，咱们坐的车可是在场最贵的几台，你还怕有人笑话你？”
顾丞君轻咳一声：“你这就教坏孩子了啊。茉茉，别怕，别人问起你们是谁家孩子，就说你哥叫顾丞君。”
顾先生和路公子对几代家长们几十年不变的***十分熟悉了，虽不想承认，但在如今大多数任何时候，他的大名确实比一堆规矩要掷地有声得多。
他们送孩子进了校门，领各种学习资料，开短会，会后散伙了，不少认出顾丞君的家长都围上来攀谈几句，这些人中既有他的合作人，亦有办手续打交道常见的公职人员。
“顾董，真巧啊……”
“顾先生，好久不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