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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贞 番外(山楂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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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璧玉走进内殿的时候,殿中鸦雀无声,几名内侍垂首静立在屏风前,一动不动,卧病在床的魏朝皇帝李玄贞长发松散,斜倚凭几,正对着南窗出神。

榻前光线暗沉,他身穿的白色窄袖圆领袍在幽暗中潋滟着一种青白的辉光,皎洁胜雪。这让他冷峻的五官愈显深刻,似墨笔勾勒,多年风霜浸染,依然不减凌厉。

正值暮春,和风习习,漏窗外纷飞的杏花桃花扑簌如雨,花光婆娑,一庭淡淡花香。

郑璧玉示意宫人放下药盏,俯身跪坐于案前,锦履踩过铺地的波斯毯,衣裙曳地有声。

李玄贞仍旧凝视着南窗,眸光沉静幽深,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他登基以后喜怒不形于色,睥睨间不怒自威,甚少露出这种情状,郑璧玉一时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李玄贞在看一幅画。

画用挑杆挂起来,对着窗前地上和暖春日泛着淡金色的夕光徐徐展开画轴,辉煌灿烂,精美无匹,交织的花影映照在画中,如惠风吹皱一池春水,满室华光,让人不由得目眩神迷。

郑璧玉微微一怔,凝眸细细端详窗前的画。

为什么李玄贞久久凝视这幅画?

画固然贵重,但李玄贞贵为天子,坐拥四海,什么珍奇异宝没有见过?

何况他是武人习气,又尚俭朴,向来不看重这些豪奢之物,对诗画也无兴趣。

画是一幅故事画,远处是山川原野,近处亭台楼阁林立,像是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法事,身着华丽盛装的男女坐落在厅中,聆听尊者宣讲佛法。画幅四周莲花洒落,线条圆润饱满,花瓣尖卷曲华丽,清雅庄严之外,一股贵气扑面而来。

帛画花团锦簇,不论是运笔风格还是画中人物的衣着都和中原迥异,俨然不是内廷所供的画作。

郑璧玉看了一会儿,柳眉微蹙,目光凝定在一处。

帛画正中间是一对贵人男女,男人眉目俊美,头戴宝冠,身穿华服,女子也头戴花冠,一身华美衣裳。从其他人仰望的姿态来看,这对男女必然身份贵重。其中,男人手持菩提珠串,正襟危坐,女子却姿态随意,一手拈花,一手搭在男人肩上,朱唇轻启,眉间带笑,似在和男人笑语,淡绿轻纱下雪藕双臂若隐若现,其娇憨,其妩媚,跃然纸上。

男人双眸微垂,庄严殊胜,并未看向身旁的明艳女子。

郑璧玉目光往下,男人指间缠绕有一条极细的红色丝绦,丝绦歪歪扭扭,垂在他袍袖间和莲花蒲团上,另一头不知道延伸到了哪里。

她凝神细看,哑然失笑——原来丝绦是从女子发髻间垂落的一条发带。

男人没有看向女子,却小心翼翼地拈起她的发带,不让尘土沾染。

他们是一对夫妻。

郑璧玉心中霎时了然,眸中掠过一丝怜悯。

“陛下,您该服药了。”

她柔声道。

李玄贞眼波闪烁,怔怔地看向她,一脸如梦初醒。

半晌后,他回过神,咳嗽了两声,端起药盏。

郑璧玉扫了一眼案上堆叠的奏疏。

李玄贞戎马半生,虽然贵为储君,每次作战却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不畏生死,立下累累战功,也落下一身疤痕和伤病。年轻时他身强体健,恢复迅速,加之满心仇恨,不在乎生死,刮骨疗毒也不过一笑置之。如今他人到中年,不必再亲上战场,但是每日案牍劳形,身体再不似年轻时强健,每到春秋时节,积年的旧患频频发作,御医束手无策,只能以温补方子精心调养。

李玄贞一口气喝完药。

郑璧玉递了一碟山楂糕过去。

他吃了一块,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一声嗤笑,凤眸抬起,继续看窗前的画。

“其实朕不喜欢吃山楂糕。”

他咽下甘冽酸甜的糕点,喃喃道。

“从来都不喜欢。”

郑璧玉愣住了。

皇帝服药时口苦,胃口大减,其他糕点、蜜饯和小食都难以下咽,唯有山楂糕能吃几块,这一点宫中人人知晓。因为他爱吃山楂糕,宫人后妃变着花样做出各式各样的新巧山楂糕点讨好逢迎,从宫中到民间,每逢宴饮聚会,席中必有一道山楂糕,长安城内一时山楂价贵。

原来他从不曾喜欢山楂糕?

郑璧玉望向李玄贞。

夫妻一场,他知道她藏在端庄温婉下的冷情,她了解他不顾一切背后的疯狂,他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隐瞒对方。

李玄贞在她平静的注视中微微一笑,断断续续地道:“那年我孤身一人去求医,身旁无人照料……汤药实在太苦了……”

苦到他喝药的时候可能皱了眉头,亦或是脸色太难看。

总之,那个等着拿药碗的少女双手撑着下巴,一脸心有戚戚地望着他。

“你也怕苦?”

李玄贞没吭声。

第二天她再来送药时,塞了几块山楂糕给他,“解苦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他忍着痛苦咬了一口。

“好吃吗?”她问,带着关切。

李玄贞不喜欢酸甜的山楂糕。

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吃完了那些甜糕。

不仅吃完了,以后再服用酸苦的药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不喜欢那酸甜清凉的味道,他还是会下意识从侍者送来的糕点里挑一两块山楂糕吃。

“后来一次族中大宴,送我山楂糕的人就坐在我身侧,仆从把一盘山楂糕送到我面前……”

李玄贞忽然停顿下来。

郑璧玉轻声问:“后来如何?”

李玄贞看着画,淡淡地道:“我以为她收买仆从,故意试探我,勃然大怒,提剑砍了席案……”

郑璧玉恍然大悟。

她记得这件事,家宴上李玄贞莫名其妙当众发怒,然后拂袖而去,还是她出面安抚族人。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朱绿芸缺席宴会的事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