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六十章
盛家的这场舆论风波, 后续的余震是巨大的，所有人都在等盛老太爷的反应。
包括盛泽西。
这次节目的动静闹得这么大，爷爷是一定会知道的。
但是很奇怪, 盛家表面上还和往常一样平静。
盛泽西特意连着几天都回盛家老宅吃饭，但盛老太爷对他的态度却半点没变。就连家里几十年的老管家，也还是对他毕恭毕敬的。
仿佛，他还是那个呼风唤雨, 高高在上的盛大少。
又过了两天，他终于忍不住，主动拦下沈沐白，问他：“爷爷……找你了吗？”
“嗯，找过了。”沈沐白点头，神色如常。
盛泽西：“他怎么说？”
“你可以直接去问老太爷的, ”沈沐白声音温和, “盛家还是你的盛家, 老太爷也还是你的老太爷。你们祖孙俩最好是把话说开, 盛家的家务事以后还是与我无关。”
盛泽西探究似的看着沈沐白，一时分辨不清他话里的真假。
沈沐白倒也坦然，他说道：“盛老太爷是个很慈祥的长辈, 我们俩认真讨论过，都觉得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好。”
沈沐白：“如果你想娶盛娇, 我作为局外人, 也劝过老太爷了。反正盛娇是那个人的亲生女儿，认祖归宗也没什么可阻拦的。”
“你们如果可以结婚，那老太爷也算和你亲上加亲，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
盛泽西眉眼微动：“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之前对你……”
“我不是在帮你，”沈沐白打断盛泽西, “我是在帮我自己的妹妹。”
沈沐白：“虽然我不愿意原谅盛家，也不原谅那个人，那盛娇总是无辜的，她值得拥有她想要的幸福。”
“……”盛泽西动容，承诺道，“我会对她很好的。”
沈沐白没说话。
“爸爸……他做的是不对。可盛家历来的家训都是优胜劣汰，他当年放弃找回你，有他自己的顾虑，我想他后来应该是很后悔的。不然，他也不会在得了绝症后，还总派人去调查你公司的经营状况。”
“我想，他还是牵挂你的。”
盛泽西不再敌视沈沐白，说起话来也就多了几分真诚。
沈沐白沉默。
盛泽西：“如果你不能原谅爸爸，那爷爷总是无辜的。他一直被爸爸瞒着，还以为我就是你。爷爷一直对我很好，所以我想，以后……”
“我知道。”沈沐白打断他，“老太爷，我不怪他。”
“但是，你没经历过我小时候经历的那些，”沈沐白神色一凛，“是盛家当年主动放弃我的，所以，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回归盛家。”
沈沐白：“我姓沈，随养母的姓。”
盛泽西看着沈沐白清冷的侧脸，突然觉得他这几年对沈沐白的打压，简直显得无尽的可笑又可悲。
他那么忌惮的盛家真长孙，原来骨子里是真的对盛家的一切，不屑一顾。
可笑他盛泽西，居然和一个假想敌，平白斗了这好几年。
“谢谢你。”盛泽西垂眸，低低说道。
“还有，对不起。”
沈沐白挑眉，弯了弯唇角，没有说话。
就当是承了盛泽西的这迟来的歉意。
盛泽西此时低低垂头的样子，不禁让沈沐白联想到前几天，那位同样低着头，代替自己儿子和他道歉的，他血缘上真正的爷爷，盛家老太爷。
老太爷步履蹒跚，却没拄拐，倔强地一站再站，然后弯腰，郑重对着他道歉：
“沐白，爷爷替自己的不孝子，和你道歉。这么多年，你受苦了。盛家不配请求你认祖归宗，爷爷只希望你一世安稳，再无磨难。”
沈沐白被老人家这句迟来了很多年的情意，迫得差点当场落泪。
他十几岁日子最难捱的那几年，是“一定要让盛家每一个人都来低头认错”的执念，才苦苦支撑着他一路活了过来。
沈沐白清醒地知道，如果他还是那个孑然一身的沈沐白，面对现在这样的境况，他是一定会毫不犹豫，名正言顺地回盛家的。
然后他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让那个针对了他好几年的盛泽西，马上从盛家卷铺盖滚蛋。
得罪过他的人，他绝对不会让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好过。说不定，他甚至会故意让盛家几代人引以为傲的产业，在他的手里逐渐凋零。
沈沐白知道，这些念头，这些曾深深根植于他内心深处的念头，也许他真的会去一一去实现的。
——如果，他没有爱上那个女孩的话。
那天在盛家，面对着低三下气、似乎苍老了很多的盛老太爷，沈沐白突然就和他的过去，和解了。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他被生父找到时的欣喜，被生父放弃时的无助，被生活磨砺时的绝望，以及，被林家资助时的感恩。
最后，他想到了性格敢爱敢恨，活泼生动无比的林蕊。
就是想到林蕊的那个瞬间，沈沐白满心无处安放的愤慨，就那样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