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和我一起死吧
“哦？”商玠眼睛微眯，冷冷地问，“那你就是想救一个杀了养你护你三年，待你如同对待亲儿子一样的人？” 倏忽间，雨下的更大了，顺着屋檐角落下的雨滴几乎形成了透明而白茫的雨幕。 轰隆隆的雷声和哗啦啦的雨声相互依存，似乎誓要把前几日欠下的雨水就在今日一同偿还。 但此刻，慕清与商玠约定会面的房间里却安静得可怕。 慕清颤声问道： “什，什么意思？” “慕清，你还记得五队长吗？”商玠从袖子里掏出一幅画像，在他面前徐徐展开，“沈繁司为了让你跟他回皇宫，不惜杀害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人。” 白色的宣纸上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材高大，面相凶悍，可眼睛里却透着可以称之为慈祥和蔼的目光，手里还拿着针线对一件衣服进行缝缝补补。 明明两者是那么维和，可慕清却反常地觉得很和谐。 似乎他真的被认识这个中年男人…… 难道，玠哥哥说的，是真的？ 一双大手从他身后揽住他的腰，在他人面前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弯下腰，爱怜地在他鬓角落下轻柔的一吻，“我并没有杀他。” 商玠神色冰冷，“你让他五感尽失，如同废人一般活下去，这样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说完之后，商玠转而看向慕清，“你可知道五队长在临死之前说了什么？” 见慕清迟钝地摇头，商玠面上展露出几乎于残忍的快感，“他在想他娇气的小慕清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被人欺负。……” 商玠还没有说完，但慕清却再也听不进去了。 五感尽失？ 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感受不到…… 一定很痛苦吧…… 他好像听某人说过，他最怕黑，因为他总是被迫在夜晚做一些惨无人道的事…… 朦胧间，慕清似乎看到了画像上的人正无奈地叹气，随后高举着他，放在肩头。 空气似乎已经凝滞了，即便这个房间是那么宽敞，但依旧让他喘不过气。 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异物，不上不下的，让他的心脏泛疼，仿若置身海底。 五队长？ 为什么想起这个称呼，他的眼眶就不自觉地湿润了呢？ 转过头 看着身旁俊美而矜贵的高大男人，他哽咽着说：“沈繁司，他说的是真的吗？” 像是被揭开了人皮之后露出了真身的恶鬼，男人并没有想要掩饰什么的意思。 相反，男人还淡淡地勾起了一个笑容，残忍而决绝。 沈繁司就是想要让慕清看清他的真面目。 高挺的鼻梁两侧落下睫毛的阴影，优异的五官更加立体，身躯欣长的男人眼帘微垂，凝视着他。 如同深渊一般…… 那双幽暗凉薄的眸子藏着的愉快让他整个人如同置身于冰窖，冷得他四肢发颤。 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住他的下巴，不疼，但却是让他无法逃离的力度。 可他并不想抬起头看眼前这个占有欲和控制欲强到可怕的男人。 但男人怎么会如同所愿呢？ 似乎想让他把男人心里藏着的可怕又恐怖的心思看得再清晰一点，男人迫使着他睁开眼睛。 看着慕清微红的眼尾，沈繁司居然感到有些愉悦，轻声道：“是的，他说的是真的。” 铺天盖地的寒意笼罩住他的全身，他呢喃着问：“为，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啊，笨蛋。”男人笑得温柔，说出的话却像是来自深渊的呓语。 “你的全部都得是我的，无论是你的悲伤，或是你的欢喜，都得由我来给予。因为，我爱你啊，慕清。” 这样的爱，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墙，虽然并不会让慕清受到外界带给他的一丝一毫伤害。 但同时，也让慕清无处可逃……… 只不过沈繁司给予慕清的一切太多了，让又笨又娇气的慕清傻乎乎地以为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慕清流着泪摇了摇头。 眼睛里像是含着一汪水，白生生的小脸湿漉漉的，密稠的长睫懵懂而青涩地搭着，漂亮得勾人。 圆润小巧的鼻头和脸颊红成一片，眼尾晕红了一大片，珍珠一般的透明泪珠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地滴落。 纤细粉白的手指微微颤抖，像是因为悲伤过度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时的应激反应，惹人怜爱。 无一透露着一股凌乱的破碎感和美感，就仿佛是那种易碎的漂亮瓷器，只要再稍稍用力，眼前这个瓷器就能碎掉。 这样美丽的人无论之前做了什么错事，现在都让人只想着便想揽进怀里好好哄哄。 商玠见状温柔地笑了一下，“慕清，乖，回到我身边吧，我可以原谅你的不懂事。” 但出乎商玠的意料的是，慕清对他摇了摇头。 这是代表拒绝…… 商玠的神色阴沉，一双异瞳妖冶而冰冷，“慕清，你确定吗？” 要知道即便宸帝再这么样喜爱沈繁司，可宸帝并不会选择接替自己坐上帝位的人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更何况，宸帝现在已经知道了慕清的身世，怎么可能还留下慕清？ 生怕慕清是因为不懂这些而是因为怜悯之心选择留下来陪着沈繁司走完最后一程，商玠耐着性子对慕清解释。 若是换作其他人，商玠并不会在意。 可奈何面前的人是慕清呢？ 即便如此，慕清依旧摇了摇头。 “对不起，玠哥哥”慕清的眼睛里水汽氤氲，潋滟而纯情，像是二月开在枝头的桃花，染上了点滴春雨，春色盎然。 面容精致而昳丽的娇小少年哭得可怜兮兮的，单薄荏弱的身子都微微颤抖。 就算是自己的好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了，商玠依旧没有对慕清生气。 他只觉得沈繁司根本配不上这样的慕清。 慕清这个小笨蛋怎么可能知道商玠对自己的想法。 他只是转过身，不想去看自己的玠哥哥对自己露出失望的目光。 看着面前这个残忍又温柔的男人，轻声说：“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陪在沈繁司身边，就用沈繁司的命来偿还对五队长的伤害吧。” 他知道了沈繁司的真面目，但覆水难收…… 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都能因为沈繁司的触碰而感到放松，感到欢愉。 他和沈繁司之前的关系，并不是玠哥哥说的那样…… 但此刻的他已经不想去思考商玠为什么骗他了。 他只知道，自己爱沈繁司。 仅此而已。 在说完这个答案之后，沈繁司便让人把商玠带走了，并且答应了慕清不伤害商玠。 而他则眼睁睁地看着沈繁司因为病痛而死在自己面前，没有再去找解药。 有时，沈繁司会轻声问他，“你后悔吗？” 男人的神色温柔而深情，似乎只要他说后悔，沈繁司就能放他走一样。 但无论是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沈繁司和慕清，注定会在一起。 生与死都不能将两人阻隔…… 沈繁司回光返照时，特意亲手做了他喜欢的红烧鱼给他，喑哑着声音说：“慕清，不用怕，这种毒不会让你感到痛苦的。” 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因此感到惊讶和悲伤。 毕竟心爱之人明目张胆地想要自己死，寻常人确实会感到背叛和愤怒。 但慕清只是秀眉微蹙，问道：“苦吗？” 他最讨厌苦味了！ 男人轻笑，爱怜地轻吻他的额头，“我怎么可能让你吃苦呢？” 他不满地点了点头，还是吃下了红烧鱼， “好吧。” 如沈繁司所言，确实不苦。 之后，他便躺在沈繁司的怀里，开始午休，渐渐睡去，还以为会做一个永永远远都醒不过来的梦…… 但慕清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