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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洪波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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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洪波涌起

第二天的中午,吕西安按照和罗斯柴尔德夫人约定好的那样,将一把保险柜的钥匙放在了一个信封当中,外加一张写着银行地址和保险柜号码的纸条。这个宝贵的信封被放在了他所说的那把长椅下面之后不出半个小时,就被一个打扮成园丁模样的男人拿走了。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吕西安乘马ce去了圣马丁剧院,下ce时,他告诉ce夫不必在原地等候了。他站在门外看着ce夫驾驶离去,然而却并没有走进剧院,而是沿着街道走了两个街区,才伸手叫停了一辆普通的出租马ce。

马ce一路朝着通向圣r耳曼昂莱的方向驶去,在凯旋门的转盘上绕了big半圈,驶上了big军团big街,最终停在了一座不起眼的三层建筑门前。这座建筑是用坚固的砂岩而非big理石建筑的,与周围的时髦商店格格不入,倒更像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堡垒。吕西安下了ce,绕到建筑侧面的一条偏巷子里,那里有一扇厚厚的big铁门,上面挂着一块比巴掌big不了多少的黄铜铭牌——“巴德霍夫父子银行”。

现代银行业的雏形早在中世纪晚期就已经出现,而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这个行业也与工业一样迎来了Kua越式发展的时代,如同伊nun伯格银行这样的金融巨无霸甚至成为了能够主宰国家命运的角s。然而除了这些银行以外,还有一些私人银行依旧保持着中世纪的风格——专注于保管客人的财富和隐私,而非沉迷于贷款和证券这一类jao易所当中的新鲜产物。它们在自己的办公楼下方建造了密不透风的地下密室,将顾客们的财富藏匿于其中,而自己则化身为守护宝藏的巨龙,利润仅仅来源于客户所付出的保管费用。

巴德霍夫父子银行就是这类银行的代表,这个瑞士银行家的家族已经在巴黎经营了几代人。这家银行的总部实在是不算起眼,员工也只有不到二十个,big多数都是在这里工作了一辈子的老人。而在这座建筑物的正下方,在铺路石板和煤气灯柱之下,则是一座拱形的地下密室,里面放着无数不愿透露姓名的顾客所开设的保险柜。而巴德霍夫银行则秉持着瑞士民族的谨慎态度,对于这些保险柜里所放着的东西从不好奇,也从不透露。

吕西安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方才拉响了门铃。过了半分钟的时间,门上的小窗户打开,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询问他有何贵Gan。

“我要见巴德霍夫先生。”他掏出一个信封,在那双眼睛面前晃了晃,“告诉他我有钥匙。”

“请稍等。”那铁窗重新关上了,吕西安不耐烦地用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石子,夜幕已经笼罩了城市,天穹上挂满了繁星,而巷子里却一团漆黑,只有些许big街上路灯的光亮在巷子ko处氤氲着。他本能的讨厌黑夜,讨厌在这黑s的掩护之下潜藏的某种不可捉me的因素,或许有人正躲在阴影当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样的想法令他感到焦躁,甚至有点想冲着这紧闭的铁门用力踢上一脚。

big门终于打开了,一个女秘书恭敬地请他进去,从他手里接过帽子,带着他走上宽阔的big理石楼梯,楼梯的扶手按照时髦的样式镀上了铬,墙上也挂着现代那些印象派画家的作品,与这座建筑古朴的外观相对比,真称得上是别有don天了。

巴德霍夫先生是一个满头银丝的小个子,他的面庞是粉红s的,双手双脚都十分小巧,这样的形象莫名让吕西安想起这位银行家故乡的名点瑞士卷。“巴罗瓦先生,”他伸出手来,“我每次都很高兴见到您。”

他带着吕西安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今天下午,有人拿着钥匙来拜访我,要求打开第403号保险柜——按照您开立账户时候的规则,任何人只要持有钥匙,就是这个账户的So益人,拥有打开保险柜的权限。”

“的确如此,”吕西安点点头,“那么您按照他的吩咐做了吗?”

“确切地说,应当是‘他们’,”巴德霍夫先生纠正道,“一位男士和一位女士,女士带着面纱,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的脸——是的,我的确按照他们的吩咐做了。”

“您做的很好,”吕西安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袖ko,然后伸手从衣兜里掏出来另一把钥匙,“现在我要查看一下那个保险柜。”

巴德霍夫先生并没有对此做任何的追问,作为一个银行家,尊重客户的隐私在这个行业当中就等同于摩西立下的“十诫” ,既然吕西安是保险柜的主人,那么他就有权做任何事,“那么请跟我来。”

他们从办公室的另一扇门走出了房间,这是一条没有门窗的走廊,而走廊的尽头则是通向地下保险库的升降机。这升降机十分狭小,吕西安,巴德霍夫先生连同chao作机QI的那个工作人员都进来就已经占据了big多数的空间,吕西安感到银行家身上的香水味直往他的鼻孔里灌,他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才让自己不至于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打一个响亮的喷嚏。

升降机缓慢地朝地下沉去,这是老式的Yeya升降机,与美国人那种所谓的“电梯”相比不但缓慢,而且动起来还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听得吕西安的心脏一跳一跳的。

地下保险库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上被石灰刷成纯白s,看起来像是某座监狱的地牢,或是医院里的太平间。与升降机不同,这里的照明已经实现了电气化——毕竟在这样不透风的环境里,使用煤油灯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巴德霍夫先生朝值班的警卫伸出手,那个警卫掏出一big串钥匙递给他。银行家走到一个隔间的铁门前,从那一big串钥匙当中翻弄出了他要找的那一把,打开了隔间的铁门。

隔间里除了靠门的这一面以外,另外三面墙都是由保险箱的箱门组成的,每一个保险箱都有半米多高,足以塞进去一个身材正常的活人。巴德霍夫先生走到一个这样的保险箱前面,他示意吕西安将自己的钥匙ca进锁孔,然后退到一旁,“我在门外面等您,等您好了就敲门。”

银行家彬彬有礼地走出隔间,big铁门在身后关上,隔间里就只剩下吕西安一个人了。头顶传来轻微的颤动,过了片刻,吕西安才意识到那应当是一辆马ce刚刚从头顶驶过——他正处在big军团big街的正下方。

吕西安将钥匙ca进锁孔,轻轻一拧,柜门就打开了。

柜子里之前他放置的那些文件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褐s皮制旅行袋。他将那个袋子从柜子里拖出来,当他要提起袋子时,发现那袋子比他想象的要更重一些。

他将袋子放在房间中央的一张桌子上,动作里甚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敬畏之意。袋子的最上方是一个金属的卡k,他轻轻一拧,就打开了旅行袋。

吕西安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多的钞票——一千法郎的big方票,四边是蓝s,中间则是玫瑰s,上面还有法兰西银行董事长莫里斯·伊nun伯格先生的签字,这是今年的新钞,还散发着印刷厂油墨的香气。一千法郎的钞票每一百张用皮筋捆成一沓,每一沓就是十万法郎,而袋子里总共放了三十沓,拎起来big约有一个小西瓜的重量。

他锁上了保险柜的门,又回到桌前,重新将旅行袋的卡kk好,将袋子用右手拎起来,走到铁门前,用左手拍了拍门。

门立即打开了,“您完成了吗?”巴德霍夫先生问道。

“是的。”吕西安点点头。

他们重新乘升降机回到地面上,银行家礼貌地送吕西安从进来的那扇门走了出去,在整个过程当中,他甚至都没有看那个旅行袋一眼。

吕西安叫了一辆出租马ce,让马ce夫将他送到了奥斯曼big街的旧公寓里,那里的陈设一切如旧,与他上一次来时没有任何区别。之前被阿尔方斯暴力拆开的保险柜已经被换成了一个新的,吕西安将袋子藏在了里面,锁好柜门,然后出门乘出租马ce回府。

坐在马ce的弹簧座椅上,他感到自己的胸ko闷的慌,仿佛那个装了三百万法郎的旅行袋正ya在他的胸前,ya的他喘不过气来。阴惨惨的冷风从塞纳河的方向吹过来,让街边的煤气灯萧瑟地颤抖着,似乎随时就要熄灭。这样的黑暗令人敬畏,它如同一个巨big的酒桶,所有人的命运都正在这其中发酵,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

马ce在香榭丽舍big街上因为会ce而暂时停下了片刻,恰好碰到一big群东倒西歪的醉汉从big街上径直穿过,他们无视了警察的呵斥声,两两互相搭着肩膀,在路灯下面跳着康康舞。这些人的衣着是工人阶级的,但在这个时间还在外面喝的酩酊big醉,八成是已经失去了工作,只能借酒浇愁——这类人过去还只出现在郊区,如今却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巴黎的心脏地带,出现在夜夜笙歌的豪华公馆和酒店的门外。法兰西的经济如同一个回光返照的病人,脸上还红光满面,可内里却早已经虚透了,y石罔效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伊nun伯格银行也同样如此,这个金融界的巨人如今只不过是一个被谎言吹big的气泡,只要用针轻轻扎一下就会灰飞烟灭,而他刚刚将这样的一根针jao了出去。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这样做,但阿尔方斯实在没有给他留下什么选择——在这世上,人人都是自私的,当浪chao袭来的时候选择优先保全自己,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况且他也给阿尔方斯准备了一条出路:等到丑闻big白于天下以后,他会把袋子里的这三百万法郎送给阿尔方斯,破产的银行家可以带着这笔巨款去世界上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吕西安还记得阿尔方斯保险柜里那一张张花花绿绿的护照,如今那些东西可算是能派上用场了。阿尔方斯完全可以改名换姓后乘船去新big陆,有这三百万法郎作为启动资金,说不定十几年后又能够摇身一变成为了纽约的big亨,或是宾夕法尼亚的铁路巨头。即便他不再从事商业,这三百万法郎也足够他在美国过上舒适的生活——在新big陆,只要有钱就能So人尊敬,并没有人在意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这样说来,等到吕西安把这些钱jao给阿尔方斯之后,那么他也就不欠对方什么了:阿尔方斯将他引入了巴黎的花花世界,而吕西安则给阿尔方斯留出一条后路,自此以后双方两清,这完全是公平的jao易。这样的想法让他的q绪好了一些,归根结底,事q已经做了,那么这一类无谓的反刍也就实在没有什么意义。就像是那句古老的谚语所说的——他已经“Kua过了卢比孔河”。

或许等一切结束以后,有人会指责他忘恩负义,指责他在巴拿马运河丑闻这一事件当中难以推卸的责任。但那又如何?世上伟big的人物big多也有些令人不齿的阴私,就如同月亮一样,有明面也有暗面,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把明亮的这一面展现在公众面前。等到他功成名就,名留青史以后,今天的这些不愉快的事qbig不了也就是在历史书上留下一条小号字体的注解而已——胜利者是不So指责的,这一点想必连阿尔方斯自己也明白。

他回到了自己的府邸,随ko询问了一句阿尔方斯的行踪,被仆人告知阿尔方斯今晚依旧会在银行过夜——说是如此,但谁知道阿尔方斯是不是在和新欢共度良宵呢?上一次银行家在这里留宿是什么时候?吕西安感到有点记不清了,不过他对此并不感到失望,反倒是有些庆幸:在他背叛阿尔方斯的夜晚和对方同cuang共枕,对于他的意志力和演技无疑是一种过于艰巨的考验。于是这一晚他睡的比之前一个月的每一晚都好,这甚至令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在这周余下的时间里,吕西安尽力按照原先的节奏去生活:每天上午起cuang后读每一份报纸;午餐之后去部里处理公务;在部里或是家里吃晚餐,晚餐后则要么乘ce出去兜风,要么去某家剧院看一场时髦的戏剧。和台上的演员一样,他同样是在公众面前表演,只不过他的舞台是整个巴黎,整个法兰西,他要让所有人见到他的不慌不忙,从容不迫。法国人崇拜英雄,而英雄就应当有这样的风度。

而就在吕西安忙于表演英雄的时候,在jao易所和议会big厦当中,局势已经一触即发。这周的星期二(8月27r),来自科西嘉岛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议员在议会里要求通过一份对本届内阁的不信任案,声称内阁“辜负了全体民众的信任”,“将法兰西人民的全副身家放在银盘子里上贡给贪婪的犹太银行家”。当天的晚些时候,内政部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向记者发表谈话,宣布他“厌恶地辞去自己的职务”,这无疑是彻底撕下了内阁团结的面纱,于是第二天的早报上,每一份报纸都用big号黑体字打出“内阁解体?”这样的标题,声称内阁的垮台已经是个时间问题。

政治上的不稳定引发了经济上的连锁反应,在这一周余下的时间里,只要到了开盘的时间,jao易所big厅里总是充满了不寻常的shao动。过去在jao易时间里,这里也同样人声鼎沸,但如今充斥着这里的则是一种狂re的混乱,人人都如同re锅上的蚂蚁,类似于一群赌徒在开牌前一样坐立不安。这些经年的投机客已经敏锐的意识到,在这一片混乱当中,一场决定xin的战斗行将展开。jao易所的股价依旧在上涨,但这样上涨的趋势似乎正在减弱,如同一个球被抛到空中,虽然依旧还在上升,但速度越来越慢,似乎就快要到达顶点。更不用说,这样的繁荣不过是一种毫无价值的繁荣,资金和股价在膨胀,但实际的经济产出并没有增长,整个法兰西的经济已经变成了一个虚胖的壮汉,而包裹着它的就是这些泡沫组成的脂肪层,这样的脂肪看上去体积惊人,但对于身体的健康当然是有害无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