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贵妃知道皇帝待会儿还得批阅奏折，后宫不得干政，她福了福身，说了声臣妾告退。
在其他人离开的时候，余钦的目光还落在沈隋旸身上。
听到皇帝的话，沈隋旸终于动了。
他速度很慢地往外走。
不知为何，余钦居然有种他在等自己的错觉。
犹豫几秒，余钦没有选择跟余贵妃一起离开，而是找借口，说自己要离开一会儿。
告别余贵妃后，他朝沈隋旸离开的方向追去。
沈隋旸确实在等余钦，他离开的不远，余钦刚出来没多久就在御书房不远处的花园看到了他。
“你之前说的我考虑过了。”沈隋旸声音依旧毫无波动，在余钦惊讶的视线中，他说：“我愿意当你的跟班。”
余钦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方才沈隋旸说给他当跟班时，语气就跟说今天吃什么一样平淡。
直到系统发出提示音，他才意识到自己没听错。
“恭喜宿主大人，超额完成日常任务。”系统啧了一声，嫌弃道：“没想到他这么没骨气，这么快就答应了。”
余钦也没想到沈隋旸这么快就答应了。
他之前就是按照系统建议的那样随口一提，根本没想过对方会同意这件事。
难不成是这个位面恋人被打压得太惨，真磨平了身上的棱角？
或者往自恋点的方向想，沈隋旸是不是被他的人格折服，这才想着跟他混。
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余钦欲言又止地问：“你……是认真的吗……”
沈隋旸摇头：“我不说假话，就当是感谢你帮我。”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就算你想当我小弟我也不会让你当。”余钦皱眉，“因为我不是为了帮你，而是单纯看他们不爽，别以为我不知道，沈伽严之前可是说了我不少坏话。”
沈隋旸表情变的有些空白。
往日他经常听人说，丞相府的小少爷喜怒无常，但他比谁都清楚，传言不可信，没想到这个传言居然是真的。
沈隋旸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少爷之前还在逼着他当跟班，为什么现在他答应了，对方反而不同意？
在沈隋旸怀疑人生时，余钦笑了。
小少爷眼中笑意纯粹，轻而易举就能感染到身边人。
太耀眼了。
任何人都不能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不知为何，向来心如止水的沈隋旸，在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时，心脏居然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沈隋旸觉得自己生病了，明明之前他还觉得，余钦是被长辈惯坏的、全身一无是处的小少爷，可现在他居然觉得，小少爷处处都好，合该被人娇惯着。
虽然小少爷说他不是想帮他，只是单纯的看不惯四皇子那群人，可是隋旸不这样想。
要是没有对方，今天的事他肯定占不到理，怎么说小少爷也间接帮过他。
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沈隋旸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要是之前有人跟他说，他会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沈隋旸肯定不会信。但现在他必须相信，自己就像着了魔似的，明明只见过几面，但沈隋旸却有种他们相处了很久很久的熟悉感。
越是相处，那种刻入骨髓中的熟悉感就越浓烈。
只要是关于这个小少爷的事，他就会变的不像自己，做出曾经他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很新奇，但并不让他讨厌。
沈隋旸并没有因为余钦的话而改变，反正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宿主大人，要不就让他当小弟得了，这样更方便日后做任务。”系统说。
余钦想了想，再看了眼丝毫没有改口意思的沈隋旸，最终还是妥协道：“随你，你想当就当吧，只要你不后悔。”
说完余钦就转身离开。
余贵妃还在等他回去用午膳。
*
四皇子被关禁闭抄书，他身边的跟班伴读在被赶回家后，还倒霉催的被父母狠狠打了一顿。
用过真话buff后，余钦担心有人将御书房中邪似的事说出去，被人联想到他身上。
可低调了几天后，余钦发现没人在意这事，慢慢的，他也彻底放心下来。
也是因此，他才了解自家恋人在这个世界有多万人嫌，万人嫌到这种一眼就能发现不对劲的事，也没人愿意深究。
当然，这里面也有几分做贼心虚的缘故。
经此一事，余钦再去上课时，国子监气氛好了不少。
二皇子脑袋聪明，他想拉拢余钦，在知道对方有意护着沈隋旸后，就没在他面前说过沈隋旸的坏话。
至于其他看不上五皇子的人，再怎么想着找茬也必须憋着。
毕竟余钦虽说是余贵妃母族的人，可宫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余贵妃身体不好。太医曾断言，余贵妃很难有自己的孩子。即便皇帝有心隐瞒，不让余贵妃伤心，可流言蜚语在宫里从来没少过。
皇帝提议过让余贵妃领养一个孩子，可年纪适合的皇子们都有生母，余贵妃也没兴趣和人家抢孩子。至于年纪大的、没有母妃的，数量少不说，还不容易养熟。
在膝下有子的宫妃们看来，余贵妃身份再怎么尊贵，也注定没有依靠。她们相信，能坐稳丞相之位，余丞相不是傻子，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他肯定会选择支持一个皇子。
余丞相和原配夫人伉俪情深，后院里别说小妾，就连通房都没有，这么些年来只有余钦这一个孩子。
丞相一家是出了名的护短，个个都把小少爷当作眼珠子疼。
正因此，才没人愿意得罪小少爷，全都上赶着去讨好。
上午的课程上完后，余钦收整好东西，打算跟站在外面等他的宫女一道去余贵妃宫里。
但在他收拾好东西后，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余钦，下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玩？”
余钦回头。
说话的人正是二皇子沈隋安。
说完这句话，沈隋安自信满满的看着余钦，他自信对方不会拒绝他。
可余钦不是很喜欢和沈隋安相处，而且他下午还有事，故而他开口拒绝：“不用了，你找别人吧。”
说完站起身，打算离开大殿。
沈隋安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周围人的眼神和窃窃私语让他浑身难受。
再怎么心思重，年龄资历都摆在这儿，沈隋安做不到喜怒不外露，他的眉心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理智告诉他要挽留，可自尊让他开不了口。
就在这时，沈隋安注意到和余钦几乎同步出门的沈隋旸，当他看见走到拐角处，慢慢走在一起的二人时，他脸上的僵硬变好不少。
自从那天四皇子和五皇子打架事件发生后，太傅便将座位顺序调换了一遍，现在余钦身边坐的人不是他，换成了沈隋旸。
沈隋安之所以能跟余钦同桌，是因为他的母妃李嫔花不少钱打点，只为让他多点跟相府小少爷相处的时间，便于拉拢丞相派。
其他皇子虽然没说话，但心里都很羡慕他能占据优势。
只有沈隋安本人才知道，这个小少爷有多难伺候，他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子，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看的沈隋安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当场跟他打起来。
沈隋安知道，这个位置是母妃好不容易才帮他争取到的，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跟太傅申请调座位，只得咬咬牙，继续跟事多的小少爷坐一起。
好在太傅开口，调开他们的座位，这让沈隋安高兴极了，同时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思，天天注意着搬到余钦身边的沈隋旸。
没人比他更明白，这种娇生惯养，比大家闺秀还娇贵的小少爷有多难伺候，沈隋旸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事实也确实如此，自从和小少爷坐在一起后，沈隋旸的生活变得十分忙碌。
这种忙碌，用二皇子的一句话概况，就是，堂堂一个皇子，居然被人当作下人使唤。
泥人都有三分火气。
二皇子以为沈隋旸早晚会发作，可等到现在，也没见到沈隋旸生过一次气。他就跟没有感情的木疙瘩一样，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半点也不懂拒绝。
而被沈隋安在心里嗤笑的木疙瘩，此时正一板一眼的跟在难伺候的小少爷身后。
“待会儿去姑姑那里，你可别继续摆着一张木头脸。”余钦打量着面无表情跟在他身后的沈隋旸，眉心紧蹙，不放心地叮嘱道。
只要余钦进宫读书，不出意外的话，余贵妃天天会把他叫到她那里吃饭，吃完饭后还会拉着他说话。一来二去的，他们聊着聊着就聊到沈隋旸身上。
余贵妃见余钦说话时显露出跟沈隋旸关系不错，便对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上了几分心，这次叫余钦过去吃饭时，还提到让沈隋旸也过去。
担心沈隋旸板着脸惹得余贵妃不喜，末了，余钦还说：“要是再这样摆出一副木头脸，你就别跟着我了。”
自从那天打架的事情解决后，沈隋旸就一直跟在余钦身边当跟班，无论让他做什么，沈隋旸都会去做，连为什么都不问。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听到小少爷说到不让他跟着的话，沈隋旸心里莫名一沉，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在小少爷当着皇帝的面帮自己说话时，沈隋旸就对他产生好奇的情绪。而这份好奇，在这么多天的相处中，慢慢发酵为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宫里皇子向来早熟，甚至有几位皇子宫中有了通房。沈隋旸生母早亡，又不受重视，连住的地方都在离冷宫近的偏僻院子里，他心里只有复仇，对这些风花雪月完全不感兴趣。
但不感兴趣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稍微想了几天，沈隋旸就想明白自己对小少爷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喜欢小少爷，早在下雪那天见到小少爷的时候，他就心动了。
这些说出来，连沈隋旸自己都不相信，可确实发生了。
有时候发呆时，沈隋旸甚至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喜欢余钦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见他表情严肃，想笑又笑不出来，余钦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是被沈隋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逗笑的。
余钦笑起来很好看，脸颊还有甜到人心里去的酒窝，让人想上手戳一戳。
笑容是有感染力的。
沈隋旸强行挤出的笑容消失，换成连他都没察觉到的、发自内心的笑。
当他看到余钦脸上惊讶的表情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自己情不自禁的笑了。
余钦觉得，沈隋旸这样笑有点傻。
他干咳一声，摆出老大的样子，对沈隋旸说：“走吧。”
沈隋旸这才恢复正常，跟在余钦身后往前走。
前方带路的宫女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