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蒋闻没来过这里几次，第一次还是托蒋樊的忙，开着车七拐八拐才突出来。他一开始不太愿意相信沈知意会离开原先的公寓，毕竟那间不大不小的房子他也住了三年。
直到蒋闻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此间自有此间乐——这儿离小学不远不近，恰恰卡在了每早晚的铃声能听见，却又不至于将人弄醒的程度，堪称“闹市里的桃花源”。
后来他才知道，那间小学就是沈知意上了十二年的综合性小学，以前他们一家人就住在一层的楼上，楼下住着年迈的老夫妇，比沈父早去了一两年，儿子也从没见过面。
沈知意这哪里是买房子呢，分明是在买牵挂。
边走边看，右边多了个小花园，种花不多，但胜在绿植繁密冲天，颇有点野势的感觉。
右边是一块人工湖，原本湖里还浮着大片的荷叶，但此时已近寒冬，即便有新鲜的荷叶也差不多成了残荷，是以全部清除，只余下用以观赏的水植。
他会不会感到变化之大呢？蒋闻想，自从沈知意发表了有关隐退意向的话，网上风评舆论大转，铺天盖地都是一水儿的“这货干嘛了又做什么妖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贪污得够多了，准备带钱跑了。
实际上蒋闻偷偷查过沈知意的账单，日常开销并不算大，毕竟他也没什么要的，自身欲望也不大，工作以来的钱全都攒着，数目倒也还算可观。
看到那个数字，蒋闻与蒋樊都松了口气——蒋闻是因为担心沈知意开销不足，想悄悄补一补；蒋樊是因为担心沈知意真的贪污了，看到那个数字，顿时知道自己想多了，于是放心了。
然而即便是资金方面不紧缺，蒋闻也还是隐隐担心沈知意会不会心理上出问题——前段时间齐成妆还提醒他注意点，现在看来真是不能放心。
“…你看呀，那条路有枫叶和古柏，你顺着那个走就好了。”
熟悉的声音顺着风飘来，蒋闻楞一愣神，顿时醒了过来，看到不远处拎着两大袋东西、费劲巴拉蹲下身和小朋友说话的沈知意，连忙跑过去。
跑到跟才发现，这小朋友一手抓着沈知意的衣角，一手还在抹着脸上的泪痕，正哭得满脸鼻涕泡。
“他找不到家啦。”沈知意皱着眉微微瘪着嘴，无可奈何道：“他说他家街角有古柏白杨和小黄人…我们这儿有吗？”
蒋闻侧身望去，指了个方向，“在小学的位置。”
小朋友停住了哭嚎的动作，沈知意闻言也一愣，跟着望去，果然在熟悉的建筑旁看到些许的白杨、古柏，以及一棵银杏树。
“这就是你说的小黄人啊？”沈知意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小朋友的脸蛋，递给他一盒巧克力，“喏，这个给你，我们陪你回到家行不行？”
蒋闻替他拎过东西，和沈知意肩并肩走着，风迎面吹来，小朋友看到他额头的印记，不由哈哈笑了一声，立刻捂住了嘴。
沈知意看到了，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比了个大拇指。
蒋闻暗自磨牙：“警告你最好不要这么干，因为你会很惨的。”
“！”沈知意瞪着眼睛立刻噤了声，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和小朋友交流，“你是从小就住这儿的吗？我都不知道小学附近有房子可以住人。”
小朋友点点头，嘴里嚼着巧克力，笑出一口黑黑的牙：“对啊！以前夏天的时候，小学那边有池子，还有很多天鹅呢…一到秋天就有好多小黄人，踩在上面很好听…你夏天来玩哦。”
沈知意揉了揉他的后脑勺，看到齐成妆和夏其星，非常前奏得比了个手势，让蒋闻把东西放下，二人两手空空地带着个小朋友准备干好事儿去了。
走到学校附近，沈知意才看到门口果然有一行行一列列的古柏白杨，一个阁楼的对角还有几棵银杏。
他转身看向对角的阁楼，感觉此情此景颇有点眼熟，然而他又说不出来什么，只得咽下疑思送小朋友回家。
那哭得满脸鼻涕泡的小家伙被他妈拎回家时还恋恋不舍地和沈知意挥手道别。
回去的路上，蒋闻问道：“你不是从小就在这上学？”
怎么会把这些都忘了呢。
沈知意“唉”了一声：“没办法呀，年纪大了吗，而且这都多少年了，我连我大二时的老师都早忘了。”
走着走着，脚步突然顿住。
古柏、白杨、银杏、天鹅、对角阁楼……沈知意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望向蒋闻，嘴巴大张，说话都不利索起来：“你…穆曼尼来过这里吗？”
这实在是个太蠢的问题。
蒋闻笑着道：“可能吧，在你没出生的时候。”
他全然是在逗沈知意玩，自然想不到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沈知意回身望去，将所有情景一点点收入眼中，内心似有惊涛骇浪，最终沉沉冷却下去。
是阿…就算来过了又能怎样呢？他也就不过是凑上后几十年的机会，机缘巧合再见一面穆曼尼。
哪怕就是见过同一片风景也足够了。
——只是他没想到，会是这个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