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2 章
青衣弟子的声音, 带着几分少年气的朝气蓬勃，压低的声音像是浸了春露的甜脆青果，漫出了温煦的阳光意味。
事到如今, 即便是感情线再粗的人, 听到着脆生生的嗓音，也能轻易捕捉到对方音调中的不同寻常。
当事人林一然自然也感觉到了, 这份超乎寻常的热情。
于是他灵活的躲开了, 耳旁喷洒过来的呼吸。
漾着暗红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山洞，直白而不失威严地叮嘱道：“我要先去处理点事情。如果你想稍后同行的话，就在这里等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直接走。”
是的，同行。
林一然想得很清楚，青衣弟子这种不寻常地热情体贴, 一定是在暗戳戳地向他示好, 希望他能带着对方安全离开秘境。恰好他也需要个熟知灵植习性的人, 便应下了这份互帮互助的同行之约。
至于对方过分温柔的声音，以及拉袖子的动作, 则统统被林一然理解为套近乎。毕竟在这种危险丛生的地方, 谁会反常地生出旖旎的心思呢？
捏了捏温热如红玉的耳垂, 确定青衣弟子已经听清楚他的计划后，林一然便运起玄妙的身法，朝着老者暂时栖身的洞穴飞速奔去。
——
“什么？你居然真的将在灵气爆发中, 苏醒的妖兽击杀了？”原本在洞穴阴影中，显得有些古怪的老者, 在见到五根染血的凶兽指甲后, 神情更是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不甘、愤恨、怨怼杂糅成阴郁的眸光, 像是淬毒的匕首锋刃, 凉薄地看了林一然一眼。
但老者很快就借助着抚摸凶兽指甲的动作，掩盖住了他异样的神色，喉咙里像是梗了什么东西般，低哑地说道：“真是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啊……”
尽管老者嘴上的喃喃的称赞没停下过，但他的声音里却涌动着粘腻浓稠的失望，浑身的肌肉更是危险地绷紧，这并不太像是什么发自肺腑的感恩，更像是一幅将要发难的模样。
嗅到粘稠恶意的林一然，却是难掩兴奋地笑了起来，尖锐的小虎牙更是跃然冒出唇边。
明明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老者这副模样恐怕是已经入了魔。
但他却故意模仿着，青衣弟子那天真而又依赖的腔调：“前辈，你是有些不舒服吗？需要我帮您做些什么吗？”
说完，林一然还假装体贴地弯腰看向老人，状似不设防般地露出了纤长白皙的脖颈，在明显不对劲的老者面前晃了晃。保持着一个老者一抬手，便能轻易捏碎这修长如天鹅般修长颈项的距离。
可眸底闪烁着阴鸷光芒的老者，并未如林一然预料中的那般，趁机悍然偷袭过来。
因为老者的左手克制捏紧了蠢蠢欲动的右手，就算是将魂体捏到几乎逸散都没有松手停歇下来。仿佛是通过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抑制住逃脱道德囚笼的狂野猛兽。
老者原本如斑驳树皮般交错的脸颊，更是如一团被挤压揉捏的面团般，不规则地晃动着，期间还发出了一道道令人心惊的诡异“哔啵”声。
见证这一切的林一然，漆黑眼底漾起了暗红色的兴奋光芒，但他面上却依然维持着不懂变通的懵懂模样，颇具暗示性地询问道：“您是饿了吗？”
虽说不管是灵体，还是筑基期的修士，都不再需要进食普通的五谷。
但对刚刚遁入魔道的新魔来说，正是最需要进补的时候。疯狂的饥饿念头会摧毁他们本就不坚韧的神志，促使他们不顾一切地寻觅进补的食物，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
果然，在林一然话音落下后，原本脸颊怪异涌动的老者，竟然发出更加剧烈的哔啵声，仿佛一只在火焰中剧烈燃烧的火烛，发出了怪异的低吟嘶鸣声。
更令人心神不安的是，原本深邃黝黑的两只眼瞳，居然像是两只在火焰中消融的烛台，顺着脸颊的沟壑，黏糊糊地蜿蜒滴落，只剩下两只空旷的眼洞，望着林一然的方向散发出了猩红的光芒。
可随后的事态走向，却完全超出了林一然所有的猜想。
就在老者挥出泛着不详黑色的右手时，他居然如触电般僵在原地不动了。
紧接着，伴随着如垂垂老矣雄狮的虚弱嘶吼。老者全身上下便开始了剧烈的抽搐，仿佛在与某种难以描述的怪物，争夺着灵体的控制权。
不知过了多久后，停止抽动的老者艰难地牵动着嘴角，嘶哑出声：“你、你走吧！”
见证完这一切的林一然，神情复杂地瞥了眼佝偻而又虚弱的老者。
因为浸入神魂的魔化已无法停止。
他也很难想象凭借着衰弱魂体的老者，是怎样抑制住本能，与侵略性极强的魔种做抗争。
面对这种近乎天方夜谭的一幕，林一然也不吝啬于给这样的强者最后的体面，便顺着老者的要求转身走出了有些逼仄的山洞。
可滞留在心头的惊骇，仍像是一块巨石悍然砸向平静的心湖，引起久久不能平息的惊涛骇浪。便轻弯修长的双.腿，靠坐在洞口平整的青岩上。
其实，林一然对老者魔化并不意外，毕竟委托他去消灭那头有灭宗之能的凶兽，本就不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