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哥哥。”
《情书》开机那天，容祈在剧组里出了事，简明阳当即就将几个可疑的演员查了个底朝天。
其中当然包括沈传。
别说沈传在这部剧里饰演的是什么角色了。连他是怎么拿到角色的、试镜那天第几个进的场、再到沈传出道以来和容祈所有可能有交集的地方……都被简明阳叫人查了个遍。
然而，他对“温阳”这个名字，却从来没有深想过。
窗外的日光正好，微微寒凉的空气顺着窗缝流淌而入。
简明阳聚精凝神，表情认真地快速翻看剧本。
越往后看，他的呼吸越是迟滞，到后来几乎是下意识屏住了呼息。
无论是那个反复出现的“阳光”暗喻，还是“温阳”这个白月光的名字；再到“楚桓”和“褚修恒”的轻度重叠……
还有时间线……
都让简明阳感受到了一种诡异而确切的熟悉感。
真的可能是巧合吗？
简明阳没谈过恋爱，他的人生二十几年，塞入了太多疲于应付的事，让他无暇顾及这类感情。
高中毕业前夕，家里出了大事，母亲病倒。
隐约忆起那段时光，鼻腔里好像都充满了医院的消毒水味，耳边则是嘈杂不断的谩骂、声讨，以及一页又一页被撕烂的纸质合同，还有母亲低低的抽泣声。
在凌晨空寂无人的墓园里葬下母亲的骨灰后，父亲连夜带着他出了国。然而命运多舛，才刚成年的简明阳又被查出了白血病。
他曲折的人生里，似乎从来没有哪个元素符合过他的名字。既不简单，也不明朗，更是黯淡无光。
是什么时候起，父亲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他一潭死水一样的生活，终于不只剩下苟且度日了呢？
简明阳回忆里的画面，停留在了隔离病房内被人用力扯开的窗帘上。
“好暗啊！要让阳光都照进来，身体才会好得快一点呀！”
耳畔似乎响起一个少年清脆的声音，以及那个陌生的新“妈妈”、对他展露的温柔笑颜。
什么叫“终究比不上真正的阳光”？
在他心里如此美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用宝贵的生命，去浇灌注定不会开花结果的感情？
简明阳的手指渐渐收紧。
喉结轻一滚动，鼻尖泛起的酸意被他极力压制。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林墨栩只是个完全虚构的角色。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敲，沉浸的思绪倏然中断，简明阳拂在纸页上的指尖微微停顿。
“进来吧。”他扬声道。
“简总，”季轩朗下一刻便推门而入，“我刚好在附近，今天上午也没什么事儿，就直接过来了。”
“齐骏不在身边盯着我，这感觉真是太好了。”他开玩笑着说。
一室空气安静，久久等不到回话，季轩朗怔了怔，随手将大衣挂在门边的衣架上，踏着大步走进过分宽敞的房间内。
“简总，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发现简明阳垂着脸，眼神落在他的那叠剧本上，面容毫无笑意。
“简总什么时候对剧本这么感兴趣……”
季轩朗的话说了一半便顿住。
——他看到简明阳抬了头。薄唇紧抿着，眼眶似乎有隐隐微红。
在季轩朗怔愣的目光下，简明阳动作很慢地合上了剧本，伸手递给了他。
天气挺冷，男人却坐在大开着的窗边，上身只穿了件薄而有型的定制衬衫。
衬衫上方的几颗扣子都没系，黑色的领子立起，流畅的肌肉线条从肩颈延伸到微微鼓起的衬衫布料下。
明明他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崭露着稍显凌厉的棱角；季轩朗却在此时的简明阳脸上，读出了几丝稍纵即逝的脆弱。或是迷茫。
接过剧本，季轩朗没有离开，而是坐到了简明阳对面的沙发椅上。
简明阳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地与他对视。
良久，季轩朗听到男人开了口。
“我先前听容容说，他一开始没打算演这部戏，是被你劝去的。”他的嗓音略含沙哑。
“你怎么劝他的？”
季轩朗听出了他声音中压抑着的情绪，思绪一动，心里不禁了然。
极轻地叹了口气，季轩朗的唇角扬起，“简总，有看过原著吗？”
简明阳摇了摇头。
季轩朗对简明阳足够信任，他也知道即使自己现在不说，简明阳迟早会发现。
或者说，已经发现了。
“林墨栩是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角色。”季轩朗并未直面回答简明阳先前的问题。
“他对感情的付出是细水长流的，但他一旦投入，就会抱着赴汤蹈火的勇气、为对方付出一切。”
就像当年的容祈。苦恼而小心翼翼地告诉季轩朗说，他有了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