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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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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去求儿dòng去求求神吗,听说那儿灵验哩。”

“咋没求呢!我看没指望了,你如果碰着谁家娃多,不想要了,给我拉拢拉拢,我想要一个养着。”

他说着,就抱过了牛牛,牛牛却不知趣,竞尿了他一身,麦绒恨孩子,回回却乐得笑个不止。

半后晌,那地就犁完了,回回踏着步子把麦种撒了,开始耱地。他让麦绒抱着孩子坐在耱上压了重量,自个吆着牛,一溜一溜,耱得平顺顺的。

晚饭后,回回要回去了,还抱着孩子不舍,说:

“麦绒,你愿意的话,让我把牛牛抱过去住上三天五天,我们虽然没生养过孩子,可一定会管好他的。”

麦绒为难了一会儿,同意了,送出来又叮咛说:

“回回哥,牛牛可不能让禾禾管。我不想让孩子知道他爹是谁,权当他早已经死了。”

回回走出老远了,她又拿了一包东西撵上来说:

“这是禾禾放我门口的那张狗皮,你给他带回去吧。你不要对他说什么,放回他炕上就是了。”

回回说:

“麦绒,你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麦绒却转身回去了。 禾禾从县上搞回来了好多麦种,立即被白塔镇附近的几个山洼的人们抢购了。禾禾也嫌了好多钱,同时也知道了在这深山里做买卖,也一定要搞清新qíng况再行动。但是,也正是在深山里,出现的新qíng况似乎永远不能同城市比,也似乎永远不能同山外平原比。他自己的环境所限,又不能捕捉新的信息,曾谋算着像有些人买了照相机串乡跑村为人照相,后一打听本钱太大,又没有技术,念头就打消了。在县城碰见郊区几个村子里有人用大麦芽熬一种糖水,获了好多利,心热热起来。但一了解,才知道这糖水儿是为天津某工厂专门加工的,人家有内线,自己却两眼一抹黑,熬出来也不可能推销,便又作罢了。这么翻来复去寻找对比,能充分发挥自己优势的,还只有养蚕,就咬住牙子,将所得钱一张一张夹在一本书里,压在炕席下,盼望着本钱早日筹齐。当他回到jī窝洼,看见自己的儿子被回回接了过来,心里一动,就又从那书夹里取出几张来,为儿子买了几尺花布,让烟峰裁剪制作了。

针线活上,烟峰是不落人后的。她早就谋算着让回回买一台fèng纫机,回回心里总不踏实,一直没有应允她。如今禾禾给孩子买了布料,她一个晚上,挑灯熬油就裁fèng好了。孩子穿了新衣,越发可爱,三个人就把小人儿当作玩物,从这个手上倒换在那个手上旋转。

麦绒离了孩子,一夜一夜睡不着。孩子虽然已经吃饭,奶却一直未断,她想这么一来,或许就给孩子把奶摘了。但又因为没孩子吃奶,那奶就憋得生疼,撞也不敢撞。而且一到天黑,只觉得房子空。

第五天里,回回来帮她出猪圈里的粪,孩子就送回来了。麦绒见孩子没有瘦,倒越发白胖,又穿得一身新衣,花团锦簇,喜得嘴合不拢。说:

“他伯,这孩子去了五天,不哭不闹,活该造下是与你们夫妻有缘哩。我思想来,思想去,这孩子命苦,小小没了爹,要保他长命百岁,有福有禄,就得找一个体体面面的gān爹,你若不嫌弃,明日我就让娃认了你。”

麦绒冷不丁说出这话,回回的心里甜得像化了糖,当下回去给烟峰说了,烟峰也满心高兴。依照风俗,认gān爹的时候,gān爹要给gān儿制一副缰绳儿,给gān亲家做一双新鞋,蒸一升麦面的面鱼,二十个大馍,去接受gān儿的磕头下拜。这一夜,好不忙活,烟峰用洋红膏子煮了线,在门闩上系着编了缰绳儿,又配上了三个小铜铃铛。然后夫妻俩就和面烧锅,蒸起面鱼、大馍。那灶上的工艺,烟峰虽不及麦绒,但却使尽了手段,先做出鱼的形状,就拿剪刀细细剪那鱼鳞鱼尾,再用红豆安上眼睛;笼里蒸出来,又用洋红水涂那鱼翅,活脱脱的令人喜爱。第二天太阳冒红,回回一身浆得硬格铮铮的衣服,提了礼品到了麦绒家。麦绒早早起了chuáng,门前屋后打扫得没一丁点灰土。当下在门前篱笆下放了桌子椅子,让回回坐了,抱着孩子下跪作揖,甜甜地叫声:“gān爹!”一场认亲仪式结束了,七碟子八碗端上来,回回吃得汗脸油嘴。

认了gān亲,孩子就时常两家走动。麦绒有了孩子的gān爹,家里家外有什么事qíng,就全让回回来请主意。回回也勤勤过来帮着种地,出粪,劈柴。回回越是待这一家人好,麦绒越是过意不去,但自己又帮不了人家的什么忙,就初一十五,一月两次去求儿dòng下的娘娘庙里磕头,保佑回回他们能生养个娃娃。

孩子在回回家,慢慢也熟了,步子虽然不稳,但也跑前跑后不停。禾禾就抱起来,让叫“爹”,孩子就总是哭,摇摇晃晃钻在回回的怀里,叫他是“爹”。禾禾就觉得伤qíng,不免背过身去叹息。

烟峰看出了禾禾的心思,心想:认孩子为gān儿,原想将两家人关系亲密,使禾禾时常能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想却使禾禾越发伤感了。就在枕头边说了这事,回回说:

“麦绒那么贤惠,禾禾却和她过不在一起,这怕也是报应了他。”

烟峰就替禾禾难受,平日里更是处处为他着想,知冷知热。每天下午,她为自家的土炕烧了火,就又去给禾禾烧。有什么好吃好喝,也是叫禾禾上来吃,禾禾不来,就用大海碗端下去。禾禾一直没有穿上棉鞋,总是在鞋壳里塞满包谷胡子,她就给做了棉鞋,用木楦子楦了,让禾禾试,回回就说:

“禾禾倒比我qiáng了。”

烟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唬得回回只是笑,却也说不出个什么言语来。

一个赶集的日子,禾禾想fèng一件套棉衣的衫子,烟峰就去帮他看颜色布料,一直到了天黑才回来。回回在地里收拾地堰,肚子饥得前腔贴了后腔,只说到家就有热饭下肚,可家里没一个人影,站在竹林边叫喊了一阵子。洼里的地里有人说:

“你别喊了,半后晌烟峰和禾禾穿得新新的到镇上去了!”

“新新”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回回一听,知道这是外人看自己的笑话了。当下心里好不恼火,进得屋里,柴也懒得抱,火也懒得烧,一口气吃了十多锅子烟,肚子倒不饥了,却头昏脑胀,浑身没一丝力气。猪又在圈里饿得吭吭直嚎,他烦得出去见狗打狗,见jī踢jī,在圈里将那蠢物连砸了四个胡基疙瘩,每一个疙瘩都在猪的脑门上开了花,吓得猪躲在圈角像刀杀一样叫。回回出了气,转身进屋睡了,浑身还像打摆子一样筛糠。

烟峰回来,连喊了几声,没有回答。家里又冰锅冷灶,由不得嘟嚷:从地里回来了,也不说生火做饭,要是没了我,你就不吃不喝了?!回回还是不吱声,烟峰见没接应,反倒更加闷火。她是火xing子脾气,有了气,就要有人接火,叮哩吧哨一阵风雨,气消了,事也完了。偏这回回是个粘蔫xing子,一有气就怀在心里。她当下过来一揭被子,昏暗里见回回大睁着两眼,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