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斗麦子，从吃罢晚饭开始，夫妇俩轮流摇磨杆。小石磨转了一圈又一圈，上扇和下扇，两块石头霍霍地磨擦。麦子碾碎了，顺着磨槽往下流；夜也碾碎了，顺着磨槽往下流。jī叫过头遍，又叫过二遍，双手摇了多少下，石磨转了多少圈，回回记不清，麦绒也记不得。麦子还没有磨好，人困得眼皮睁不开，麦绒要回回去睡，回回不。
“你给我摘一个gān辣子角来，我咬咬，就不瞌睡了。”
辣角拿来了，咬一口，瞌睡是不瞌睡了，却辣得舌头吐出来。麦绒换了他。为了止瞌睡，两个人就不停地说着话儿：
“一斤面能吊多少挂面?”
“一斤半吧，那要吊得好哩。”
“一斤挂面价是四角五，这利倒真比卖原粮qiáng了。”
“人是要受苦呢。”
“人苦些不怕。”
“赚得钱了，一定给你买一个毛衣。”
“我那么金贵，不怕烧坏了我吗?”
“你没见烟峰，毛裤都穿了哩!”
“比人家?只要不露ròu，穿暖和也就对了。大人穿什么呀，牛牛一定要买一身新衣哩。”
第二天后，挂面就开始吊起来了：揉面，入时面，形面，拉面，上架。麦绒果然好手艺，那面吊得细细的，长长的，一杆一杆从一人半高的面架上一直垂下来，jī窝洼的人路过门口，就大惊：
“嚯，吊起面了，麦绒，日子过得真称心，讲究起吃这种面了?”
“怎么不吃呀?怎么好吃怎么来呀!”麦绒说。
“吊这么多．能吃得了吗?”
“吃不了可以卖嘛!”
“哟．也gān起副业了?”
麦绒没有言语。
“真该，真该，现在的农民啊，日子要过好，还得多种经营呢。”
麦绒听了，猛然之间，倒想起了禾禾。她举着一杆面站在台阶上呆立着，想了好多好多往事。
“面快要掉下来了!”回回喊着，她笑笑，忙又上了木架。
当晚上又开始磨第二斗小麦的时候，麦绒突然问道：
“牛牛爹，咱真的也是gān副业了吗?”
“就叫做副业吧。”
“这也叫多种经营?”
“也算。”
“那你说，以前禾禾gān的是对的?”
“唼?!”
“我是说，咱以前有些委屈了他。”
“或许是委屈了他。你怎么想起了这事?”
“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