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
午后的阳光明亮温暖，照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还有可可，一派祥和安宁。
老爷子坐在树荫下，腿上盖章一张毯子，抬头望着树叶间隙透过来的阳光出神。
一个脆脆的声音在院子门口响起来，随后飞快地朝他跑来。
“爷爷，爷爷！”
老爷子转头去看，立即笑眯了眼，“小鱼儿来啦！”
“爷爷，爷爷！”小鱼儿跑到他面前，扬起小脸，“几天没见了，小鱼儿可想爷爷了！”
老爷子欣慰地笑笑，摸摸他的头，“爷爷也想小鱼儿！”
清焰和莫君昊跟在后面走进来，听着小鱼儿一声声的喊声，笑道：“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有第八个葫芦成精了呢！”
老爷子招呼着杨叔给他们倒茶，没说上两句完整的话，就咳嗽起来。
清焰连忙上前，给他顺顺气，“您这是感冒了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老爷子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脸色有些泛红，摆了摆手，道：“人老了，抵抗力差了。昨儿立秋，下了场冷雨，一个不小心，便着了凉－－对，快让小鱼儿离我远些，别传染给他……”
“我不怕！”小鱼儿说，“我抵抗力很好的！”
“好，好！”老爷子慈祥地笑着，“但还是要注意身体，不要像爷爷一样生病了。”
“好的！”
莫君昊坐在一旁看着，片刻，才沉声道：“我叫人来给您看看。”
“不用不用！”老爷子摆摆手，“就是个小感冒而已，别搞得这么麻烦！”
可他一句话没说完，又咳嗽起来。
“您看，还说是小感冒，难受了吧！”清焰给他顺着气，说道，“医生肯定是要看的，又不缺钱又不缺人，干嘛熬着？再说了，您不想快些好了和小鱼儿一起玩吗？小鱼儿可是天天念叨着跟您一起多么多么有趣呢……”
老爷子笑笑，“好好，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为了小鱼儿，我也要赶快好起来！”
拿定了主意，平瀚便打电话叫了医生。几个人在院子里坐着，聊聊天喝喝茶，气氛很随意。
坐了些时候，莫君昊才开口：“顾桥来看过您吗？”
老爷子苦笑一下，摇摇头，“上次我回国找了他，至今我们还没有再见面。他心有怨言，却又无力再生事端，想必对我很是记恨的，不愿意见我。”
莫君昊看着杯中褐色的茶水，沉声道：“老爷子，您可怪我？”
老爷子愣了一下，明白他话中之意，于是又笑了，“你这孩子，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扛？这件事情你处理得很好，又何错之有？如果非要说有错，或许就错在几年前因为念及我而留下顾桥……”
“你做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阻止了他继续犯错，也没有追究他做过的错事，你这个当大哥的，当得很好……”
莫君昊捏着杯子，眼神沉了沉，“您不怪我就好。”
“咳，傻孩子！”老爷子悠悠叹一声，“这些日子，我想起很多往事，当初是怎么遇到你，把你带进这方院子，又是怎么把你介绍给小桥，怎么把他送出国，让你接下我的胆子……因为我强加给你的重担，让你没有童年，没有朋友，甚至没有真正的生活……可小桥当初太小，不明白我的用心，所以才把嫉恨转移到你的身上……想来，终究是我亏欠你太多……”
“老爷子！”莫君昊蓦地抬起眼，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他顿了顿，让自己冷静下来，才继续道，“老爷子，您别这么说。如果不是您当初收留，我可能早已横尸街头。您对我恩重如山，何来亏欠？”
老爷子看着他，一时间感慨万千，心绪难平。
两人相对坐着，两两无言。
清焰见此，牵着小鱼儿去了外院，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小鱼儿回头望着两人，小声地问清焰：“妈咪，爷爷和熊叔叔吵架了吗？”
“那不是吵架，他们是在谈话。”清焰说。
“但为什么他们都不太开心呢？”小鱼儿皱着眉。
清焰耐心地解释：“不是不开心，只是，有些感情，用语言是无法表达出来的，知道吗？”
这对特殊的父子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血缘亲情，无需多言，却是如此深厚。
“为什么无法表达呢？”小鱼儿接着问。
清焰想了一下，说：“可能是因为，爷爷和熊叔叔之间的父子亲情太厚重，比语言能表达出来的更加厚重。而且，男人之间可能不喜欢把感情随时挂在嘴边，都放在心里了。”
“唔……”小鱼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又补充道，“可是，我还是觉得应该要说出来。如果我有爸爸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他我很爱他！”
清焰猛地愣住。
小鱼儿看清焰突然定住了，转了下眼珠，连忙说道：“妈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最爱的人是妈咪！有没有爸爸无所谓的，小鱼儿不需要爸爸！”
看着他的小脸，不由得鼻子一酸，把他抱在怀里。
＊
平瀚领着凌晓萱走进院子里的时候，清焰吃了一惊。
“晓萱，你怎么会来这里？”
凌晓萱笑着说：“姐，我是来找你的。金海湾的投标和开发方案我已经做好了，各拟了两份方案。但我心里没底，想请你帮我看看。”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清焰接过她手上的文件，问道。
凌晓萱眼神极快地瞥了一下随后带着医生进来的平瀚，说：“之前，因为藏毒的事情，莫当家不但放了我的假，还让平主管给我送了些礼物，说是慰问……当时就留了平主管的联系方式……我今天去香归花园找你，你不在，所以就问了一下平主管知不知道……”
清焰看她的表情不太自在，脸颊发红，眼神不敢与她直视，于是八卦雷达迅速开启，正好看见平瀚从旁边经过，便拖长了音调：“哦－－原来你和平瀚关系这么好呀－－”
“姐！”凌晓萱急得跺脚，“不是你想的那样！”
平瀚一言不发地从旁边快速走过，耳根泛起一抹可疑的红色。
清焰偷笑个不停。
“哎呀，姐！我是来找你说正事儿的！”凌晓萱快跳起来了。
“好好好，正事！”清焰严肃地翻开文件，看了两行，又转头道，“你们到哪一步了？确认过眼神了吗？”
“什么哪一步呀！确认什么确认！”凌晓萱几乎要语无伦次了。
可清焰哪肯轻易放过她，转头看了下内院没有人出来，便继续道：“跟我说说呗！”
“哎呀－－”凌晓萱又是无奈又是害羞地叹一声，“真的哪一步都没有！我们就是上次留了联系方式而已……”
“之后呢？有联系吗？每天聊天吗？”清焰双眼闪着八卦的光芒。
“你觉得可能吗？每天聊天？”
清焰想一想，平瀚那个木鱼脑袋，每天的生活内容只有两项－－工作和莫君昊，却是不太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抱着手机聊天……
“就发过几次信息……”凌晓萱弱弱地补充了一句。
“发信息！”清焰捂着惊讶的嘴，“发信息好呀！都说什么？”
“基本没说什么，”凌晓萱说，“我偶尔有工作或者公司的事情要问，就给他发信息，他回答很简短，除了答案本身，基本不说别的……”
“咳！这个钢铁直男！”清焰恨铁不成钢地一拍大腿，“我得想办法点一点他！”
“别呀，姐！”凌晓萱连忙说。
“为什么？既然你对他有意，总要让他知道嘛！”
凌晓萱低头看着地上，掐着自己的手指头，嗫嚅半晌，道：“算了，我，我可能……平瀚人挺好的，值得拥有更好的！”
清焰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便道：“你还是放不下以前的事情？你放心，以我对平瀚的了解，他不是那种庸俗的人……”
“可我是！”凌晓萱抢白道，“我忘不了那件事情！”
清焰张了张嘴，发现此刻语言是多么苍白。
凌晓萱眼中的水光转瞬即逝，她平静下来，淡淡地笑了笑，“况且，他有什么义务来接受这样一个我呢？”
“你胡说什么！”清焰有点生气，“什么叫这样一个你！你怎样了？你现在很好，很优秀，知道吗！”
凌晓萱笑着拉住她的手，“知道了，姐！你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一说……”
“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清焰警告她，“不然你以后都不准跟我讲话！”
“是是是！”凌晓萱连连答应，随后又小声反驳，“不过，姐，你还想点别人，你自己对自己的事情都不清醒呢！”
“我怎么不清醒了？”
凌晓萱耸肩，“就莫当家呀，他对你的心意，你难道不明白？我和天宥都能原谅他，你却不能？”
清焰看她一眼，半晌，叹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
“我倒觉得事情很简单，对不起，我爱你，短短几个字便能概括……”凌晓萱说，“姐，别错过了你的幸福！”
清焰愣了愣，然后抬头敲了一下她的头，“你倒教育起我来了，先管好你自己好吗！”
凌晓萱抱着头，“咱俩都差不多，谁也别说谁……”
＊
小鱼儿在车上便睡着了，到了香归花园，清焰想要抱他下车，却被莫君昊抢了先。
“我来吧，小家伙越来越沉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单手接过清焰的包拎在手上。
清焰默默地在他身后跟着，看着小鱼儿趴在他的肩上睡得香甜，心里百转千回。
进了屋，莫君昊把小鱼儿放到他的床上。清焰拧了张热毛巾，想给小鱼儿擦擦脸和手。
“给我吧。”莫君昊说。
“别了，你不会。”
“总要学的。”莫君昊说着，抢过她手里的毛巾。
他宽大粗犷的手掌对着那张又小又粉嫩的脸有些不知所措，尽可能温柔地擦着，轻到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用力气。
小鱼儿发出一声梦呓，咂了咂嘴。
莫君昊连忙停住了，担心自己弄疼了他，转过来看着清焰，投来求助的目光。
清焰笑了笑，“没关系，不会醒的。”
莫君昊才松了口气，继续给小鱼儿轻轻地擦了手和脚，给他盖好被子，然后站起来走到清焰面前。
“我做得怎么样？”他的语气就像个等待被录用的实习生。
清焰看着他期待又紧张的眼神，不由得笑了，“挺好的。”
莫君昊松了一口气，一边轻轻带上小鱼儿的房门，一边拍着胸口说道：“看来我还是有天赋的。”
清焰笑了笑，微微一偏头，“你也回去休息吧。”
“我还没打算走呢！”
清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大哥，都九点过了，你不回家，在我这待着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