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大陆。
汉,永元十一年。
时值腊月寒冬,大雪连绵下了三个月,平常百姓衣服裹了一层又一层,仍抵不住刺骨的寒冷,富贵人家灯火阑珊,铜锅煮肉,却也是徒添暖意。
人都说这场雪百年难遇。
海州城西南不远处,有座山,名曰大青山。
山路蜿蜒望不到头。
寒风呼啸着吹过少年的脸庞,挂满冰霜的脸上被寒风抽出许多红印。
他身后背着一口大黑锅,旁边挂着勺铲瓢盆,腰间系着一条麻绳,另一端拖着一口不大的布袋,里面装满了东西,双手揣进破烂的粗布棉衣袖口,在山路上顶着风雪前行。
少年脚下不时打滑,身子却是稳稳当当,紧咬着干裂的嘴唇,眼神坚定,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门,加快了步伐。
......
......
他叫柳生。
大青山无名观里的小道士。
他是被师父捡来的,师父经常念叨说,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寒冷的雪夜,他半夜出去撒尿,发现柳生被放在道观东南角的厕所旁,已经冻得半死,师父发了善心,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真言,让柳生睡了他的床,穿了他的衣,有吃有喝,一晃多年。
每每听到这些,柳生就会问师父,我就这么普通?说我捡来的也就算了,为什么老是提起撒尿的事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佛家真言吗?为什么师父作为一个老道士总是挂在嘴边呢?
师父不回答,缓缓伸出手,柳生脖子一缩,眼睛一瞪,转身就跑,怕师父会拿拂尘敲他的脑袋。
大青山已经被积雪盖住,苍翠不现,一眼白茫茫。
柳生踩在蓬松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惊起两旁深林中打盹的金翅雀。
道观不大,很破,围墙高矮不齐,露出半截半截的土砖,很多房屋已经倒塌,发黑的椽木七零八落的搭着,表面隆起厚厚的积雪。
墙倒了,但是门没倒。
柳生自懂事起,那道门便稳稳的立着,十几个年头过去,如今仍旧在风雪中稳稳的站着,保护着师徒二人。
柳生回到观里,将身上的物什解下放好,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大雪簌簌的没有停歇,大殿里升起了火光,隐隐闪动。
“师父,我回来了。”
柳生搓搓手关好门,急匆匆跑到火炉前,端起大米粥狼吞虎咽。
师父坐在蒲团上,闭眼背对着三清像,青色道袍打满了补丁,道:“老是这么毛躁。”
“师父,我太饿了,师父的大米粥还是这么香。”
肆虐的风雪在山间更显得面目狰狞,师徒二人靠着大殿中央的火炉,一夜无话,摇曳的火光让这天变得温暖了许多,只要有师父在,柳生就会心安。
......
......
清晨起了大早,连下三月的大雪忽然停了,柳生堆了雪人,想让师父出来看,师父背手对着三清像,一直到了中午才从大殿出来。
柳生一边吃着师父给的烤红薯,一边搓手炫耀自己的战果,师父却是拂尘扬起,久久才叹了一口气,甩袖回到了大殿。
柳生抿着嘴,垂手将红薯捏扁,惹师父生气了。
雪人手里的道卷被柳生一把夺下,扔到地上狠狠的踹了几脚,又踢到很远,等到手里的红薯变凉,又悄悄的捡起,放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