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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念念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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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是黑瘟疫最早记载的发生地,必须严防死守,如今江北三州刚折腾完,地方官镇不住,朝中派人还好些。”沈庭央蹙眉道,“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燕慕伊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止了口,安慰道:“瞧你这阵子憔悴的,既然顾不过来,就别想了,金陵派来的人靠得住。”

沈庭央确实太累了,也没问究竟派了谁来,集中精神骑马赶路,与燕慕伊日夜兼程往漠北去。

西北军驻地位于一片险峻关隘上方的平原,到那里时,壮阔的霞光铺满天际,人和马立于原野尽头的峭壁边,渺小无比。

沈庭央久久望向西方,辽远的风混着阵阵豪迈歌声传来,海东青翱翔于苍穹之上。

“苏晚……”熟悉的嗓音比从前低沉许多,喜悦而小心翼翼地唤道。

沈庭央回过头,见云炼身披黑色铠甲,在马背上望着自己,英朗的五官深邃,整个人成熟稳重多了。

“云世子。”燕慕伊问候道。

沈庭央难得开怀一笑:“云炼,不是小孩子了。”

云炼攥紧缰绳,目光热烈,却克制得恰到好处,对他微笑道:“走,跟我回去吧。”

西北驻军大营内,夜色一至,火把星星点点绵延百里,云炼带路,沿途将士纷纷行礼问候。

“云追舒他们都很惦念你。”沈庭央笑着道,“过年回去一趟吧。”

云炼侧过头看他,温和地道:“好。”

他长高不少,已经比沈庭央高出一大截,身穿铁甲,五官线条本就硬朗,此时更具凛凛气势,可目光极其柔和。

“那将领犯了什么大错?”沈庭央手持金令,与西北驻军最高将领见了一面,验过谕旨和令牌,随云炼前往营中关押犯人的地方。

云炼持火把为他照路,解释道:“通敌罪,他的家眷落入西域驻军手中,私底下已经透露不少消息出去。”

沈庭央一路畅通无阻,交接后押出犯人,换到另一间单独牢房,等待随他们踏上回程。

燕慕伊环顾一周,道:“听闻这边的烤羊味道不错。”

云炼笑了笑,对身旁亲卫吩咐几句,道:“你们先歇一歇,稍后咱们去个舒坦地方。”

少年人的成长是很微妙的过程,云炼最初被沈庭央捡回京城云家,浑身都是锋芒毕露的刺,对沈庭央的依赖又柔软得过分,整个人像一头戒备的小狼崽。

而今,少年几经风沙砥砺,已打磨出一身铿锵风骨,沉默不言不再是他拒绝这个世界的方式,而是扛起肩头责任的无声宣誓。

云炼为他们安排住处,两人洗去一身疲惫,换了身衣裳,随云炼离营,一路上说说笑笑抵达一处悬崖附近的平坦草地,此处竟还有一汪清澈湖泊,宛若嵌在银河之下的月光石。

云炼卸下另一批马载着的木炭和一整只处理好的黄羊,熟练利落地挽起袖子架火烤羊,烧水煮茶,又起一座小灶,煮上一锅羊汤。

他小臂肌肉线条延伸至挽起的袖中,轻甲未褪,头发以玄铁簪束起,剑眉入鬓,半蹲踞在湖水边洗干净手。

沈庭央坐在湖边,漫天星辰落入水中,银河闪亮。云炼侧过头注视他,眼中万般温柔。

沈庭央似乎有些出神,说道:“这些天我快走火入魔了,有时竟会觉得许多事毫无意义。今天看见你们,才清醒过来。”

“你只是太累了。”云炼递给他一杯热茶,与他并肩坐着,却始终没有贸然触碰他,“苏晚,我第一次见你,觉得你过得不开心。后来好多了,但我还是常常想,从前我没见过的你是什么样。”

沈庭央笑道:“我从前蛮不讲理,身边的人都得让着我。”

云炼也笑,很柔和地道:“不会的,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再好也只是碰巧带你回了家而已。”沈庭央拍拍他肩膀,“人还是要向前看。”

云炼借着笑意,严丝合缝地藏好眼中的眷恋,他的一切触碰、目光所及的每一寸,却都能轻易摧毁这假装漫不经心的外壳。

燕慕伊倚在一段古树枯木上,吹起了羌笛,悠悠笛声飘荡在夜风中。

火光跃动的橙红光亮中,肥嫩的羊肉夹杂香料气息,表面金黄而脆香,泛着诱人油脂亮泽,锅中羊汤伴着浓稠软糯的米粒翻滚,腾起白雾。

沈庭央朝燕慕伊伸出手:“喝酒么?”

燕慕伊借着力道站起身,左右手勾着两人肩膀:“天涯遇故知,必须喝点儿啊。”

云炼给他们盛了汤饭,用匕首割下烤羊肉,蘸了香料末分好,三人举杯在夜风中一饮而尽。

“敬西北驻军!”

“敬我万千同袍!”

“小王爷别真干了啊,侯爷不在,你喝醉了不好哄。”

沈庭央笑着倒扣酒杯,示意一滴不剩了:“晚啦,等着我折磨你吧哈哈哈哈!”

燕慕伊忍不住一阵惨叫。

云炼带了两酒囊的烈酒,喝完后三人都有些醉意,云炼把煮好的浓茶倒进碗里,将尽是肥油的羊尾巴割成小块泡进茶里,尝起来别有风味。

沈庭央轻轻碰了碰燕慕伊:“我一直不敢问,太子哥哥有消息么?”

“咱们一走,太子殿下就病危了。”燕慕伊倚在一旁望着火焰,“即便你问,我也不敢说。东宫当夜就彻底封锁了,只有陛下和侯爷能进出。”

又道:“后来的情况你都知道了,病情好转,这几日兴许就能醒来。”

“要好好谢谢辛恕。”沈庭央说。

燕慕伊:“那就帮忙劝他从了我,我会对他好的。”

沈庭央踹了他一脚:“自己去说。”

沈庭央起身,晃晃悠悠去湖边洗脸。

燕慕伊与云炼单独碰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道:“云世子,听我一句劝,他不是你的。”

云炼勾唇一笑,气势间锋锐隐隐:“若我别无所求呢?只要这么看着他就够了。”

“是人就都有所求,总有那么一天的。”燕慕伊眉头一挑,“不过看见你变化如此之大,实在意想不到。”

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再饮,沈庭央回来时,一切已经平静如初。

云炼送他们回各自休息的大帐,沈庭央不胜酒力,在马背上险些睡着,被燕慕伊和云炼扶回去,燕慕伊边走边念念有词:“小王爷,看在我这么尽心尽力的份上,下次帮我跟辛恕约场酒呗?”

沈庭央晕晕乎乎,一记手肘把燕慕伊怼到一边儿,还是那句话:“自己去。”

云炼一边防范着小王爷的醉拳,一边帮他盖好被子,在旁看了许久。

沈庭央梦里呢喃着花重的名字,南雪缩成雪白的一团儿,依偎在他怀里睡着了。

沈庭央眉头始终紧皱,云炼伸手替他抚平眉心,低下头去,几乎触到他唇角的时候停了下来。

云炼薄而锋利的唇线轻抿,深邃眼底尽是克制与温柔,静了半晌,最终起身离开了。

一出帐,就见燕慕伊倚在对面围栏上,手里掂着一颗石子,笑吟吟道:“多谢云世子悬崖勒马,免得在下出手得罪。”

云炼淡淡一笑,墨黑如夜空的眸中尽是坦然:“既然爱重他,不该做的事就不做,这点道理我是明白的。”

燕慕伊随手抛开石子,朝他一拱手:“不愧是云家的人,此乃真君子。”

云炼在帐外守了一夜,隔着一层帐门,均匀的呼吸声伴随天际星辰闪烁,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打破平静的是一份信报,天快亮的时候,南雪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从沈庭央怀里钻了出来,一跳一跳蹦出大帐,好奇地看了看云炼的侧影,展翅扑腾几下,飞入天际。

一刻钟后,南雪引着一只信鹰回到帐外,燕慕伊正好过来,见状毫不犹豫拆下信鹰腿上的细竹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