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烟夫人一双眸子左右看了看，哈哈大笑起来：“侧妃说的是，只这话可伤人了，王妃，您说可是呀？”
凝烟夫人是前些天帝王钦点送给顾云峥的夫人，算起来不过比叶汐眉早十几个日子进门。顾云峥征战在外对此概不知情，凝烟夫人本计较着等顾云峥回来再好好表现一番争取宠爱，可谁曾想，顾云峥这一回来还带回来了叶汐眉。顾云峥自打进门来从未问起过一个姬妾，就连同王妃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凝烟夫人不是傻子，她多番打听却也摸出来些门道，看明白些事。
这偌大个平宁王府，平宁王后院十一姬妾竟无一人得过平宁王宠爱，也难怪数年时间仅有一个世子。凝烟非人本以为自己同她人不同，她不是愚笨之人，她感觉得到王爷王妃之间的问题。所以她自然有的是法子让顾云峥侧目，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叶汐眉，让她大受威胁。
她有意无意试图激怒孟湄，不过是想看看传言有几分真假，可孟湄的不动声色让她有了计较。或许孟湄和平宁王之间感情不睦并非只是谣传了。
坐在她身旁的如月夫人胆战心惊地拉了拉凝烟夫人的衣袖示意她不可多话，可凝烟夫人岂肯听她的劝。
孟湄终于搁下茶杯，将视线放在了凝烟夫人身上，只一眼就让凝烟夫人如坐针毡。
“悦榕，什么时辰了？”孟湄看了看外面的天明知故问着。
“回王妃的话，快午时了。”悦榕服了服身，倒也配合。
“虽说快午时了，可冬辰里天还是冷的。”孟湄又令悦榕新沏了热茶，搁到凝烟夫人手边，这下但凡有些脑子的人也知道王妃的意思了。
凝烟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大好看：“王妃，妾虽然只是一个妾，但也是当今圣上亲赐给王爷的，就算是妾身有错也当王爷惩罚，更何况妾身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好问题。”孟湄笑起来，像是在看一个笑话，“当面议论王妃与侧妃的闲话还算不得过错，那什么才是过错呢？”
看凝烟夫人似还要反驳，孟湄又接着道：“你说的不错，你是当今圣上亲赐给王爷的。可是进了平宁王府，这儿规矩就只有我平宁王妃，当今圣上的手莫非放得进我平宁王府？快晌午了，你就捧着这杯茶跪到院里去，一个时辰后再起来吧，茶凉了我会命人换新的。”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笑着补充了一句，“谨防冻着你这圣上亲赐的夫人了。”
几个嬷嬷逼过去，吓得凝烟夫人不敢造次，咬咬牙跪去了院子里。
叶汐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看到了那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变化的眼神，平静如波，仿佛早已习以为常。她摸不清孟湄的态度，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再给她下马威，顾云峥自清晨被召进宫直到现在也不曾出宫，如果平宁王妃有意为难她，她又当如何自处？
叶汐眉心中百转千回直到最后都没有主意，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孟湄丝毫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
等到凝烟夫人老老实实跪了出去，孟湄才道：“在这平宁王府中，我孟湄就是规矩。”
“我累了，都散了吧。”孟湄起身，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似是疲惫不堪，她转身回房，只是将走到一半她又停下来看向叶汐眉，“你不必多心，我无意让你畏惧什么，只不过想告诉你，到哪儿就有哪儿的规矩。你若是仗着有王爷宠爱无畏所有也不是不可以。”孟湄顿了顿又道，“可是即使是我不在意，总有人在意。”
叶汐眉愣了愣没接话，她立在原地脚下一步未动，直到人群散去孟湄也回了屋，她才握住婢女的手皱起眉头来：“她何故这样待我？无论是哪一层上的关系她都不至于这样待我才是。可我实在想不到她若是要算计什么也不至于如此。”
叶汐眉往外走去，目光落在举着茶杯跪在院子里的凝烟夫人身上时又顿了顿：“这不是传言中的平宁王妃，她不是我所想的那般。朝露，这是坊间口口相传的那个肆意沙场纵然天地间的……平宁王妃吗？”
朝露摇摇头，却不像叶汐眉般细想：“小姐你想这些做什么，王爷说了这后院之间自有他替你出头。奴婢看啊，这平宁王妃是不是坊间流言般不重要，小姐嫁进王府又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叶汐眉皱皱鼻子笑声道：“话是这么说，但是那可是平宁王妃啊！又不是王府里那些莺莺燕燕，本质上是不一样的。还有啊朝露，这是在平宁王府，你呀还不改改口，万一落人口舌怎么办？”
朝露连忙呸呸两声改口：“是是，侧妃！”
走得远了，叶汐眉却仍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那魏然伫立在平宁王府正东方的蒹葭苑，她想不透许多，她更是说不清这平宁王妃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原以为进了这平宁王府最难对付的人应当就是平宁王妃，可现如今看来却又似乎并不是这样。
路旁的红梅迎寒霜而放，傲然立于天地间，风雪压不弯它的傲骨铮然，俨然就是当年的那个孟湄，那个仿佛只活在传说中的平宁王妃。
“王妃，梅花开了。”
悦榕推开窗，有寒风吹进屋令人忍不住哆嗦，月溪责怪地看了眼悦榕，悦榕不甚在意是耸耸肩。二人回头看着倚靠在贵妃榻上的孟湄，孟湄合着眼，半晌才恍惚呢喃了一句：
“那年的梅花也开得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