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年的梅花也开得甚好。
悦榕知道那是哪一年。
是孟湄刚嫁入平宁王府的那一年。
孟将军府的红梅绕墙怒放，还是悦榕替孟湄盖上的红盖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齐嬷嬷执着檀木梳梳弄着孟湄的一头长发，不经意间泪水已经打湿了了眼眶。悦榕忍不住打趣两句：“嬷嬷哭什么呢？小姐嫁了好人家嬷嬷应该高兴才是呀！嬷嬷要是舍不得不如求求小姐留下来啊？”
“瞎说什么呢！”齐嬷嬷拉着衣袖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声音还有些哽咽，“老奴这是替小姐高兴呢！夫人要是看到了今天定然也是满意的。”
孟湄回过头去，从袖中取出手帕替齐嬷嬷拭泪：“娘亲若是在世，自然也会替我高兴，嬷嬷莫要哭了。这可是我大喜的日子，嬷嬷应当高高兴兴地才是。”
“是是，老奴高高兴兴地，替小姐高兴。”
“三梳儿孙满堂……”
悦榕小跑到门前一把拉开房门高声喊道：“新嫁娘出门咯！”
孟越在门前伸着头望了又望，连连责怪悦榕喊得早了，悦榕轻哼声：“出嫁的是小姐又不是大公子你，急什么嘛！急着把我们小姐嫁出去啊？”
孟越瞪了眼悦榕，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却不吭声，直到看到了孟湄的身影他才迎上去：“湄儿，我来送你上花轿的……”
“这一去你是真的不会回来了，我知道。虽然我以前总是说你抢了我风头，但其实我不是这样想的。我、你知道我嘴笨不会说话，不像你那么聪明……”孟越说着说着竟开始语无伦次，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拍了拍自己脑袋，“你看我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总之顾云峥那小子敢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孟湄忍了半天最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你放心，云峥待我很好。他怎舍得欺我分毫？”
孟越轻哼声，不说话，只半蹲下身去，等到背起孟湄时才似感慨般道：“我从未如此骄傲过有你这个妹妹”
他背起这个盛名在外的姑娘，一步步往着将军府外走去、
“这世人都夸你是巾帼英雄，我虽然介意你抢了我的风头，但其实我打心底里替你自豪，替我们孟家自豪。”
“这一去你就是平宁王妃了，往后我想护着你也不再那么容易了。但你总归记得，将军府的女儿是不容许被旁人欺负的。”
“湄儿，一生太长了，哥哥这是最后一次背你走这条路了，往后的路你都得自己走了……”
将军府外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孟越立在府门前看向那个跳下马来的男人，孟湄伏在他肩上，声音放得极轻：“兄长的话真是越来越多了。”
“换了别人我才懒得说。”孟越堂堂七尺男儿竟也红了眼眶。
“我知道，小时候我常欺负你你也不计较，我打你你也从来不还手。分明胜过我，却处处让着我。我都知道。”孟湄想起那些往事，声音中都染上了笑意。
“你知道就好！”孟越受得理所当然。
“你还是这么不客气，也不知道谦虚一些。”孟湄顿了顿才道，“我知道你觊觎我院里树下那坛女儿红许多年了，我悄悄给你留了，怕你喝不到怨我。”
话语间顾云峥已经走近，孟越瞪了他一眼，固执地将孟湄背上了花轿，直到轿帘落下他才退开两步朝着顾云峥抱拳道：“我这不懂事的妹妹就交给你了，我虽然总嫌弃她，但也还轮不到你来欺负她。”
顾云峥回礼，眉宇间都是笑意：“岂敢，岂敢。”
花轿起轿，顾云峥再向将军府一行人行礼，回身上了马。
连城的百姓紧紧随了一路，孟越站在孟鸿身边看着那花轿愈行愈远，直到不见了轿顶他才笑了声：“谁觊觎你那坛女儿红了，我恨不得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待在这大将军府做个老姑娘！”
被孟鸿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有像你这样做兄长的吗？”
孟越连连告饶：“我这不也只是说说而已吗，爹怎么还较起真来了！”
那正是孟湄最好的年华。
她拥着这世上所有人所羡慕却不拥有的东西，无论是孟越还是顾云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