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峥知晓她最是欢喜梅花，所以给她栽了一院子的红梅。只要是孟湄欢喜的，他总是想方设法弄来哄她开心，就算是孟湄说想要天上的星，这顾云峥怕是也要想方设法给她弄来。
他说“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既然孟鸿給她取字为“湄”，那他便要给他们的院子题字为“蒹葭”。
他说她是她唯一的妻，自然应当住在这最好的地方，蒹葭苑再适合她不过了。
孟湄蹙起眉头笑他：“你这样待我呀，他人又该说我这平宁王妃是个红颜祸水，蛊惑了我们平宁王的心。”
顾云峥听了就笑着屈指刮刮她的鼻梁：“旁人怎么说你何须在意，再说了，除了你，还有谁能蛊惑得了我呢？”
那时的孟湄便是那般肆意兹然，因为她知晓，这世间女子再无旁人能使得顾云峥侧目半分。
孟湄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睡梦中眉头也忍不住微微蹙起。悦榕按不平她眉头愁绪，急得几乎落泪，月溪皱皱眉头怪她不够稳重。
悦榕偏过头去不理会月溪，她向来不喜欢月溪。单单只是因为月溪是顾云峥赐给孟湄的这一点让她如今膈应不已。也许曾经欢喜，可是如今很多东西都变了，悦榕对顾云峥的那点怨恨也无故的落在了月溪头上。
月溪心里清楚这一层也不点透，她随了孟湄六年，也许不比悦榕跟在孟湄身边的时间，但也是从孟湄嫁入平宁王府时就跟在孟湄身边的了。王爷王妃何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呢？月溪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悲哀。
王妃变了，王爷何尝没有变呢？
他们二人一个不说一个不解释，这何尝不悲哀呢？
“云峥……”
孟湄低声的呢喃没能逃过悦榕月溪的耳朵。她们几乎不记得有多久没再听过王妃这般唤王爷了，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是几个日夜。
悦榕上前替孟湄揉了揉肩将孟湄唤醒：“王妃像是梦着不大开心的事了？”
孟湄将将转醒，意识还稍有些朦胧，听着悦榕的话只含糊应了声：“是不大想记起的事。”
月溪递上茶盏提醒道：“王妃，凝烟夫人还跪在院子里呢。”
“我这睡了多长时辰了？”孟湄略坐起身来，抿了口稍清醒些许。
“回王妃的话，不过半个时辰。”
“那差不多也就叫她起了吧，天寒地冻的，仔细冻坏了我们的凝烟夫人。让她长点记性就好了。”孟湄没有起身的意思，放下茶盏侧了身子就要再歇息。
月溪领了命，退出门去。
孟湄抬起眼睑露出那双如古潭般深幽的眼来，她轻声呢喃，像是在询问悦榕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这般罚她，王爷又会如何计较一番呢？”
悦榕咬着牙没接话，孟湄坐起身来望着窗外兀自出神，屋里静得可怕，悦榕终于忍无可忍地跪在了孟湄面前，她声声带泪，像是在控诉，像是在为孟湄鸣不平：“王爷如此待王妃，王妃怎么就甘愿作罢？王妃，王妃你为何不肯告诉将军和公子？王妃……当初公子说了，你要是受了委屈……”
“我何苦为了这些事让爹和哥哥费心？”孟湄似是累了，声音都放得极轻，“何况这又算得上什么委屈？这些路是我自己走的，怨不得任何人。悦榕啊……”
“奴婢在的。”悦榕俯身跪在地上倔强地忍着泪不肯抬头。
“起来吧，世子该下学了，你和月溪去外面接接他，免得那小子又和我贫嘴说我不知道疼他。”孟湄站起身去推开窗户，寒风灌进屋里吹散那一丝暖意，在说到自己唯一的儿子时，她眼里也染上了几分笑意。
悦榕这才擦擦眼泪起身来：“奴婢这就和月溪去接小世子回来。”
凝烟夫人得了赦免却仍直直地站在院子里不肯退下：“我要见王妃。”
态度强硬，让月溪忍不住皱起了眉：“奴婢一直以为夫人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竟不过只是一个自作聪明的人。王妃既然免了夫人的罚，夫人还妄想纠缠什么？”
凝烟夫人不说话，她知道月溪和悦榕的不同，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做出一些蠢事。可她到底不甘心，可王妃显然没有要和她纠缠的意思。她再执意下去恐怕也不妥当。现如今，她也只能换个人下手了。
悦榕冷眼看着凝烟夫人离开的背影：“你和她客气什么？”
月溪回头看着抱着狐裘走出门来的悦榕也知道这是要去接小世子回府了，她摇摇头跟上悦榕：“无论如何凝烟夫人也是圣上赐下来的，我不过一介奴才，又岂能同她不客气。”
悦榕当然知道其中道理，只不过她习惯了和月溪呛声，这才有此一说。月溪向来不计较这些，也都随着悦榕闹。她知道悦榕替王妃不平，也知道孟湄不痛快悦榕就不痛快。
可无论是她还是她们，都是那般无可奈何着，就像齐嬷嬷临终前也放不下那双拉着王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