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干净美好的姑娘……他真的舍不得让她沾上一点鲜血。
……
从锦春巷回来，上官素衣便直接进了宫。
九宫主能开口说话了，她还未前去道喜，顺便，把花溪叠交代给她的事办了。
安喜宫倒比平时热闹了许多，不少宫女太监正在往里面搬东西，想来皇上高兴，应是赏了安喜宫不少。
她慢慢走进院中，远远的便看见卫辞正推着九公主站在池塘边。
阳光落在九公主的发梢，衬得她的脸格外明亮。她眉眼弯弯的笑着，正开心的和卫辞说着话，卫辞也在笑，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阳光下，美好的如同一幅画。
真好。
她不想扰了两人的兴致，便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
还是卫辞转头时看见了她，连忙敛了笑容，推着九公主走了过去。
“见过世子妃。”卫辞朝她行礼。
九公主欣喜的唤了一声：“素衣姐姐！”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能听出是少女特有的清亮与娇柔。
上官素衣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微笑着道：“你能开口说话了，高不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九公主欣喜的拉着她的手，“多亏了姐姐为我寻来名药，姐姐的恩德，九儿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才好……”
“什么报不报答的，你好了就是我最开心的事了。”
上官素衣抬头，正看见卫辞低头温柔的看着九公主。
九公主每说一句话，他脸上的笑意就又浓一分。
她假装没看见，俯下身去轻轻拉着九公主的手：“你的嗓子刚好，这几日别说太多的话。最近我有些忙，可能会有些时日不能来看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放心吧，有辞哥哥在呢。”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上官素衣便离开了。
有卫辞在，她相信九公主会被照顾的很好。
她往右一转，往幽香殿去了。
玉儿引着她进了正殿，她行过礼，便在榻前坐下。
周贵妃侧靠在榻上，慢慢的喝着一盏刚刚炖好的燕窝。
“多日不见，贵妃娘娘身体可好？”
周贵妃将燕窝搁在一旁，微笑道：“难为你惦记着本宫。本宫的身子很好，就是许久不曾出去走动，有些憋得慌了。”
上官素衣笑笑：“贵妃娘娘还记得钟离公子吗？”
“你是说，上次给本宫诊脉的那位公子？”周贵妃的眼眸一暗，很快便又盈盈一笑：“自然记得。能得神医钟离为本宫诊脉，本宫荣幸之至。”
“钟离公子有样东西托我交给娘娘。”上官素衣看了站在一旁的玉儿一眼，“娘娘是不是……”
周贵妃立刻会意，便吩咐玉儿：“去给世子妃沏盏茶来。”
“是。”
待玉儿的身影消失在内室门口，上官素衣才慢慢收回目光。
周贵妃看着她：“这下，世子妃可放心了。”
上官素衣便从怀中取出那方帕子，递给周贵妃：“这是钟离公子送给娘娘的钗，他说这钗是用药浸润而成，能宁神养气，亦能安胎。”
周贵妃将帕子打开，慢慢露出包裹在其中的那支凤凰钗来。
上官素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看见那支钗的那一刻，周贵妃素来沉静如水的眼眸闪过了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惊诧，有疑惑，更多的，是浓浓的哀愁与无奈。
但这种情绪只持续了那么一瞬间，便再也感觉不到了。
“这凤凰钗……甚是好看。替我谢过钟离公子。”周贵妃神色如常，将那钗搁到一旁，似乎完全没放在心上。
她含笑看着上官素衣，问道：“世子妃和钟离公子，似乎很熟？”
“只是偶尔在街上遇到，贵妃娘娘莫要多想。”
虽说她与梁穆清只是顶了个夫妻的名头，但她和别的男子相熟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本宫只是随口一问。”周贵妃淡淡的往内室方向瞥了一眼，“玉儿这茶煮的也太慢了，本宫着人去催催。”
上官素衣忙起身道：“不劳烦贵妃娘娘了，素衣府里还有事，这便告退了。”
周贵妃点点头：“本宫身子不便，就不送你了。”
“贵妃娘娘多休息，素衣得空再来看娘娘。”
……
玉儿端着沏好的茶从内室走出来，将茶盏搁在一旁的桌上。
“你都听到了吧。”周贵妃拿起那支凤凰钗，轻轻的抚摸着。
“奴婢都听到了，只是钟离公子竟托了世子妃来给您送东西，奴婢怕万一世子妃知道了什么……”
一声极轻的叹。
周贵妃拿起那支钗放到眼前，凝神看着。半晌，她才轻轻的说：“玉儿，你可认得这支钗？”
玉儿仔细看了看，摇头道：“奴婢不认得。”
周贵妃突然凄凉的一笑：“这钗，是那人送我的。”
玉儿吃了一惊：“娘娘，那钟离公子的意思……”
“他想用此物来劝我回头，只可惜，我心意已定，自是无人撼动。”她仔仔细细的看着那支钗，似乎要抚遍它的每一寸纹理。
她骤然扬手，将那支钗狠狠的摔在地上，一声清脆的声响，那支钗已然裂成两截，再无原先的风华。
玉儿连忙过去扶着周贵妃：“娘娘，切勿动了胎气啊！”
周贵妃眼睛微微发红，目光骤然凌厉，狠狠的说道：“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再无法回头了！”
“娘娘，您这是何苦……”玉儿只得俯下身去，想将地上已裂成两截的钗捡起来，却看见那钗的断裂之处竟是空心的，里面似乎还塞着什么东西。
她赶紧拾起来递给周贵妃：“娘娘，这…”
周贵妃取出里面塞着的纸条，展开了细细看了一遍。
“他果然还是想帮我的…”周贵妃将那纸条狠狠的揉进掌心，“若我见了此钗，想要回头，便不会看见那张纸条；若我心意已决，摔了此钗，便会看见这字条…无论我选择哪一种，他终究还是会帮我。”
她唇边清浅一笑：“花家，果真都是重情重义的人。”
“娘娘此话怎讲？”
周贵妃淡淡看了玉儿一眼：“你从前还未跟着本宫，自然不知晓。”
玉儿忙低了头道：“奴婢不敢多问。只是钟离公子借此钗传来消息，是要娘娘做什么事吗？”
”无需我们动手。”周贵妃扶着肚子慢慢的坐下来，“这几日本宫听皇上的口风，已知晓其中大概。右军里有个新来的小副官死了，皇上想将此事赖到世子头上，可没想到世子妃要插手此事。这件事虽然看起来微不足道…可若细细查下去，可是会翻出许多秘密呢。”
她冷冷一笑。
“这可是足以动摇南国根基的大秘密呢。”
她懒懒的在榻上躺下来，伸手拿了个软枕垫在身后：“本宫要小睡一会儿，你先退下吧。”
“是。”
玉儿轻轻的关上房门。
微风顺着窗户缝儿幽幽的吹进来，带了些夏末荷花的幽微香气。
周贵妃慢慢的睁开眼睛。
她一只手撑着身子缓缓的坐起来，俯身将那碎成两截的凤凰钗小心翼翼的拾起。
她轻轻的抚摸着那只凤凰，轻轻的自言自语：“你等着，就快了…”
她用一只帕子把它仔细的包好，放入一个极为隐秘的小抽屉里，这才安心的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