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这动静,忙回头看,却正见周年一脸抑郁地看着自己的袍子,眼下已被水泼了个半湿,又沾了不少糕点粉末,狼狈的很。
而他身侧的人恰好背光而立,正眼中带笑地看着我。
我一时间千头万绪的,愣了片刻才上前,欠身要赔礼,却被周年虚托着不能弯腰,他心情不错的对荔圆道:“不必跪着。”
荔圆胆子小,如今早已煞白了脸,起身傻站在一侧没了主意,竟连赔罪的话都忘记说了。
我轻轻捏握了下她的手,又放开,柔声道:“荔圆,去寻块干净的湿巾,给周公子擦干净,再端些热茶来。”
荔圆听这话立刻转身跑走,却又在走了五六步时跑了回来,又对着周年一拜,捡起托盘跑了。
我忙将他与他身侧的人让进房里,待落了座才道:“你、你们怎么一道来了?”
“你说巧不巧,年哥儿是我师兄。”张嫣灿烂一笑,很开心的握了我的手,“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让我师兄夜夜笙歌乐不思蜀的美人儿!”
周年和张嫣是师兄妹?
我还在愣着想这个问题,周年似看出我困惑。
“我和嫣妹师从谢先生一同学画。”
嫣妹……乍然看见二人同时出现,我不难知道他们关系匪浅,却不想这般好,不过我并未多放心上,只因为‘谢先生’三字更吸引我。
能当得上周年一声先生的,怕是不多,而这为数不多中以谢姓之人,我瞬即就猜到了那位颇受太子尊敬的状元出身的讲官谢先生,谢迁。
“七心,你说巧不巧,我们竟有这样的缘分。”张嫣的话里还含着几分打趣,一双杏眸在我与周年间滴溜溜的转,那活泼灵动的样子,十分讨人喜欢。
我点点头,也带着笑意回道:“我与他的缘分,恐不及你二人。”
“我怎么闻到酸味儿,你不会是醋了吧?”张嫣抿嘴乐出声来,随即又略带夸张的摇头,“你放心,我可看不上他块冷铁!”
外人眼里的周年确实冷冰冰的像块铁,可我知道他其实不是。
“不会。”我很淡然的否认,张嫣似有些讶然,她怕是听了不少传言,误会了我与周年的关系。
周年本是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在一旁坐着,这会儿却蹙眉,寒星般的冷眸看着我,只一瞬我就察觉到他的不满和隐怒。
我看了他一眼,又避开,岔开话题:“难得今天元宵节,我在楼里闷得久了,不如晚些时候出去走走?”
今天元宵节,晚上外边定然是极热闹的,张嫣立马符合,“当然要出去,师兄他可就是为了找你赏灯才来的,我没有什么亲近的兄弟姐妹,不过是顺便捎带来,不然都愁晚上同谁一块去呢。”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我还真分辨不出,只好浅浅一笑。
此时,荔圆已端了茶上来,她刚要拿湿巾替周年擦袍子,却被他挡开,动作并不见多粗鲁。
但他心情显然已不好了。
荔圆脸色一下子白了,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
这人脾气说来就来,刚还好好的。
深感莫名无奈,我起身,先将茶端去给他,道:“换一身吧,这衣裳颜色虽深,总也留了些痕迹。”
周年接了茶杯,没说话。我侧头示意荔圆去拿衣服,这人喝醉来了许多次,衣服都现成有的。
张嫣似终于发现我与周年关系微妙,适时的出声:“师兄,快些去换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要出门寻个地方吃饭呢。”
周年这才起身,随荔圆去换衣裳了。
果然,还是师妹说话好使。
我与张嫣对坐着,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待周年回来,才起身出了门。
街上比平日热闹,人头攒动,早早就有彩灯挂在高处,烘托着节日的气氛,或许这一片喧嚣笑语下有太多的世道炎凉、穷困险恶,可这一刻,我看见的是他们的笑与快乐。
我和张嫣手挽着手走,是怕被人挤开走散了,也是她太热情所致,如此,等天完全黑下来,各处都开始放烟花时,跟着后面的周年不知道哪去了,荔圆也没了影,独剩下我和张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