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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送柳月娥与范元儿走的那一日, 天公也不忍离别, 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远山如黛，碧玉似桥, 桃红姑娘的一双杏仁眼睛，也如浸泡在了春雨里的珠子,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哭得很是伤心。
李蓁蓁不清楚, 那一晚，沈政都同她说了些什么，只是从那时起，她就没再在行宫里见过桃红姑娘了。
落花有意, 流水无情, 她也无从判定, 孰是孰非。
“走吧, 回了。”她的手被他牵过，这熟悉的温度, 叫她徒生贪心, 此生, 这份温暖，都是只属于她的。
送行的人还未来得及回到行宫, 就碰上了前来报信的差使。玄衣侍卫下马跪倒, 口中直呼：“皇后娘娘有信，请太子殿下审阅。”
花匀忙去接了素色信封，再奉与沈政。
李蓁蓁听说是皇后来信, 顿觉与自己无关，只转了身，去看那翠色染绿的柳树。
读信后的沈政，面色如常，只是走近李蓁蓁身前时，压低了声音，道：“圣上病重，太医说，恐没有几天了。”
李蓁蓁正待反应，却被他按住了手。头一回，李蓁蓁只觉得，他指尖微凉，还有些轻轻地颤抖。
她于是覆上了他的手：“好，我们就此回宫。”
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依旧为时已晚，沈政还是没能见上他父皇的最后一面。
只是事态的严重，还远不及此，他们甚至连皇城的宫门，都没能进去——整个皇城，都已为四皇子荣王沈敏的人，所重重把守。
一切都已昭然若揭，他想篡位。
九五之尊，谁人不向往？那样一个温润俊秀的人，也不免心生额外的欲望。
把控了皇城，软禁了后宫，此时挡在了他面前的，就只有一个人了——太子沈政，他名正言顺，该坐上龙椅的哥哥。
那个只比自己大了一刻钟的兄长。
刺杀，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本该繁华的街市，一个行人也不见，细雨飘零，也洗刷不尽刀光剑影里的血水。
李蓁蓁端坐于马车内，一手握了璇玑，一手握了玲珑，十指紧紧，指节同脸色一样白。
她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紧张过，也从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奇怪的是，她却一点也不害怕，或许她是窥得天机，明白自己不会殒命于此。
利刃割破皮肉，许是这世上最折磨人的声音了。分明是奢华的软垫，此刻，却叫人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牵扯着人每一根神经的兵器相撞声，渐渐小了，直至寂静。
低垂的玄黄车帘，骤然被打起，叫车内相依为命的三个女子，再度握紧了手。
那一瞬，李蓁蓁甚至想过，若是就此丧命，那她这一生，还真是有点不值得。
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和那个人一起去经历呢。
还好，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是她熟悉的一张脸。
“司马钰。”她冷静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她敢发誓，再没有像现在这样，她这么乐意看见他这张脸了。
“娘娘，”司马钰拱手，雨水也冲洗不掉他铠甲上的血迹，“臣救驾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只探身问：“殿下呢？”
“我在这儿。”熟悉的声音响起，接替了司马钰，来车前看她，分明英俊的一张脸，此刻发丝全乱，面呈疲惫，却还是笑着，温柔安慰，“放心，我还活着。”
分明片刻，却恍如前生。李蓁蓁再也顾不得许多，跳下了马车，也不顾他身上的雨水混着血水，便要抱紧了他。却不知是压着了他的哪一处伤口，叫他闷哼了一声。
她这才惊觉，退后一步，紧张问道：“伤着哪里了？要不要紧？还是先叫人看看吧。”说着便四处寻人。
沈政摇了头，却见她压根没在看自己，顿时委屈，冰凉十指捧了她的脸，令她不得不只看向了自己，方满意道：“没事儿，都是小伤，不要紧的，你再抱我一抱，就好了。”
一旁幸存兵士闻言，生死过后，也就不讲究什么君臣尊卑了，都齐齐笑了起来。
李蓁蓁伸了手，又想打他，随即想到他身上的伤，又顿住，拳头停在了半空，终究还是没能落下去。
“真是，受了伤，还不忘耍流氓。”她一跺脚，拧眉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