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起身，却觉得全身乏力，这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由得羞红了脸。许是年轻些，许是今生的头一回，许是……她不若前世那般死板，昨日几乎是折腾的一夜，她依稀记得窗外有晨光照进来，他才放过她，搂着她一起睡了。
她此刻衣衫整齐，是被人换过的。是他给换的？她又红了脸，将头埋入枕头上。
这副身体究竟是初尝人事，很是疲累。不过楚哲瀚都不见了人影，想来天已大亮，他是去城外巡查去了。
她张张嘴，声音亦是有些哑。她只小声问了句：“外头可有人？”
铜铃立刻推门走进来，喜气洋洋的将窗帘全都拉开。蒋芸婕这才注意到，窗上门上都挂着红色的帷幔。
铜铃又去取了热水来给蒋芸婕洗漱，一面笑着说道：“不光殿下的屋里，外头也都稍作打扮了一番。不过好一点的布匹都去给伤员们包扎伤口，或是制成冬衣了。皇上让大家四处搜寻了这些出来，说是即便没有条件，皇上与殿下的大婚，也要有个大婚的样子。”
蒋芸婕就着她的手洗漱完毕，这才红着脸说道：“这也太浪费了，虽说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但将士们的衣裳不能少，如今拿了这些做装饰……”
铜铃笑得更开怀了：“殿下可不知道，那些将士们听说皇上与殿下成礼，都吵吵嚷嚷，凡是带了红色的东西都给拿出来了。有的将士没有，说是恨不得取了自己的血，去将那布料染红了才好呢！”
蒋芸婕抿着唇不再言说，只心中暖暖的，前世楚哲瀚是为了护着她，直接将她迎入后宫为妃的，并不曾有大婚之礼。今生能成为他的正妻，她已经很高兴了，没想到他竟这般体贴……
铜铃取了床边柜上的红衣，说道：“这是今晨皇上让奴婢赶着缝制的，也没个花纹图案，只是一袭素衣，殿下凑合穿穿吧。只余这么点好料子，制不成两套，奴婢只好裁了些边角，缝到皇上的衣服上面，也算是应应景。”
蒋芸婕捧着那红衣，的确很素：“我很喜欢。”
铜铃更高兴了，忙催促着她换了衣裳。又歪着脑袋看了半天，才说道：“殿下长得美，这样简单的衣裳，奴婢觉得殿下看起来更美了！”
蒋芸婕浅笑片刻问道：“是什么时辰了？”
铜铃说道：“午时初了，皇上说殿下太疲累，让奴婢不可打扰殿下，叫殿下好生歇息。”
她语气带着戏谑，蒋芸婕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二人出了门，便看见风云端着膳食走过来，见了蒋芸婕眼睛一亮，竟是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他之前见过长公主很多回，也晓得公主殿下长得极美，只今日仿佛换了个样子，眼角眉梢都透着好看。
铜铃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伸手取过托盘。
风云忙收回眼睛，不好意思的说道：“额……皇上与和将军去城门那边了，中午要跟士兵们一起用膳。皇上差属下回来给殿下做……殿下，没有材料，属下做饭的手艺也不好，还请殿下凑合凑合吃吃……”
蒋芸婕点点头，想一想问道：“风云，你什么时候走？”
风云脸色白了几分，犹豫片刻说道：“属下还不知道，皇上说有安排的。殿下可是有事交代？”
蒋芸婕看看铜铃说道：“我带铜铃过来，本也没指望能让她活着出去。不过皇上既然对你有安排，我回头想请皇上给铜铃一个恩典……她一个弱女子，我也不放心，希望风云你……”
铜铃一惊，放下手中的托盘，跪在地上扯住蒋芸婕的裙摆说道：“不要，殿下不要，奴婢跟着殿下一起过来，便没打算回去的。殿下不能扔下奴婢！”
蒋芸婕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论你们几个跟着我的感情，除了金钏，你是最差的一个。我带你过来，只是因为你功夫不弱，可以照顾我。如今我已经安全到了，又有机会能好生安顿你，总不能弃之不顾吧？铜铃，你也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如今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得清楚，皇上是逃不出去的，而我，是一定要陪他一起走的。”
铜铃忙说道：“可是殿下，您便是随皇上一起走，也需要有人伺候啊，奴婢愿意，不管您是生是死，奴婢都愿意伺候您！”
蒋芸婕轻笑一声，伸手拍拍她的手，没有作声。只铜铃心中明白，长公主面上有多和善，心内便有多倔强，她决定的事情，不论谁都是改不了的。
于是铜铃心中更是伤感，等死的感觉怎么会好？她只能在最后几日更加用心服侍主子了。
蒋芸婕看了看饭菜，的确是很简单，不过这个天气有绿叶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水煮盐拌，还有点肉末星子。她举着筷子兜自发着愣。
风云在一旁脸都红了，忙不好意思的说道：“殿下，这里不比城里，没什么吃食，还请殿下将就些，等日后……”
他的话戛然而止，日后？哪里还有日后。
蒋芸婕抬头一笑，说道：“这怕是整个镇上最好的吃食吧，皇上他们吃的什么？”
风云更尴尬了，嘿嘿干笑了两声，挠挠后脑勺说道：“殿下放心……呃，皇上饿不着……”
蒋芸婕抬头看他，看样子他是极其喜欢唐亭民的，说话做事竟然都差不多。唐亭民那个人待人真诚，只要是单纯之人，都会喜欢他。
可惜今生，不知道唐亭民会不会安稳，还有楚芷漪。如今她心中挂念了，就是他们两个了。
……
吕大爷回来的第二天，和大爷身穿战袍，举起白旗行至两军之间，跪地告降。
当夜，二人带着和家吕家六万余人撤离小镇，去了叛军营。叛军营火光冲天，显然是在庆贺。而楚哲瀚身边只剩下九千精兵。
清晨，蒋芸婕睁开眼，昨夜风云与铜铃都随着和家军走了。余下的都是不会照顾人的士兵，故而这个小院里，只剩楚哲瀚与她二人。
缠绵一夜，早晨才略略休息了片刻，可她一点都不困。
与前几日不同，今日她醒来，楚哲瀚躺在她身边，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她有些好笑，问道：“怎的今日不用巡营，你也不多睡一会？”
楚哲瀚轻轻抚了抚她的黑发，勾起笑容说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话真真是一点都没错，软香玉怀，哪里都不想去，只想抱着你继续缠绵。”
他俯下身又想吻她，却被她推开来。
她眼里的水雾深深，还没彻底恢复的嗓子伴着嘶哑，不乐意的哼了几声，说道：“再弄我便下不来床了。”
楚哲瀚咬了咬她的耳垂说道：“下不来便下不来，咱们便不下床，就在这里继续……”
蒋芸婕嗔他一眼说道：“人家会笑话的，快起，快起……”
楚哲瀚本也只是逗一逗她，便只不满足的搓揉一番，惹得她香汗淋漓才算作罢。
二人起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今日阳光甚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蒋芸婕不用披裘皮衣，也没觉得冷，只着一身大红衣裳跟着楚哲瀚走出了门。
来小镇这几天，她一向是呆在屋子里，最多在小院里走走，从不曾出来过。
今日这一出来，将士们都激动极了，欢呼的围着他二人。
不知叛军那边何时开战，他们也没打算反抗了，索性各自寻了乐事，在临死前好生耍一耍。
小镇上存着的酒都被翻出来，鼓被搬出来，拿着各种用具当做乐器，敲击个不停。有士兵们大声唱着歌，还有大男人手挽着手一起跳舞。
楚哲瀚与蒋芸婕见状，只相视而笑。
小镇东面有一片桃花林，说是林子，其实也没几棵树。但这个季节所有的树枝都光秃秃的，这几颗树桃花开得甚好，风一吹，花瓣纷纷掉落，实在是好看。
蒋芸婕走到树下，伸手去摘那桃花枝。
楚哲瀚个子高，摘了一支插在她头上，却又蹙眉说道：“是粉色的，不适合你。”
虽是如此说，却并不将花枝取下来。她本是着长衣，一头长发随意束起，便是这几日穿长裙，也没个发饰来挽头发。这花枝仿佛钗环，戴在头上正好。只他觉得他们才大婚，并不喜她着粉色。
蒋芸婕低头浅笑，也没答话，只伸手指指前面的池塘，说道：“哲瀚，我想跳一支舞给你看，好不好？”
她已嫁做人妇，本不便于人前起舞。不过如今这般光景，哪里还用介意这些？
楚哲瀚点点头，说道：“好，你喜欢跳，便去跳。”
蒋芸婕站在桃花树下面翩翩起舞，红裙翻飞，甚是好看。那些糙汉子何曾见过这般场景，当下都停了击鼓吵嚷，只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张大嘴巴瞧着。
楚哲瀚眼中闪过一丝不乐意，抿抿唇却是忍了下来。这些剩余的楚家军，与洛城那些贵公子不同，他们是真心觉得好看，不带任何情愫。
可他不满意，那是他的妻，他霸道的不愿她跳给任何人看。
不知是谁起了头，想是略懂音律，按照节拍击起鼓来，立刻有人回过神，举起手中的兵器敲击。
蒋芸婕伴着这七七八八的乐声，越跳越起劲儿，越跳越高昂。鼓声也越来越铿锵，本是柔美的舞姿，渐渐得变得有力起来。
楚哲瀚心念一动，伸手取了一旁参将的剑，走到芸婕身边，扔一柄给她，二人换了姿势，竟是舞起剑来。
士兵们情绪更是高涨，连连叫好，只觉得那一玄一红衣衫舞起剑来，好看得仿佛不在人间。
参将忍不住轻声说道：“咱们皇上与公主殿下是天生一对啊！”
士兵们立即应和起哄，一时间大家忘却等死的忧伤，沉浸在短暂的欢愉之中。
……
楚哲泰坐在大帐中，阴鸷的眼神带着不耐烦，看着外头越来越亮的天，他终于忍不住说道：“朕就说了，吕家尚可，和家不是那么容易叛变的，那边毕竟也带有他和家的血脉！”
谋士眼神微闪，只劝慰道：“皇上，虽说咱们兵力十足，但是楚家军不比和家与吕家，和吕两家都是都是家主引领了几十年，手下的兵将个个骁勇，谋略也不输旁人。楚家军虽如今是被臣等说服，觉得陛下乃大统，可……楚哲瀚究竟也是楚家子嗣……”
楚哲泰不耐烦听他说，只挥一挥手打断他的话问道：“那如今呢？如今楚哲瀚手中兵将不足万人，可他们迟迟不肯出兵攻打，这是什么意思？不将朕放在眼里是吗？”
谋士继续劝慰道：“皇上，万事着急不来，那楚哲瀚分明是算准了，如今兵力这样悬殊，在那些兵汉子眼中，楚哲瀚已经是放低了姿态，只消他将皇位让与你便行。但是咱们不可，咱们必须乘胜追击，杀个片甲不留。不然等楚家军回过味来，恐还是会转而支持他！”
楚哲泰站起来四处走走，握了握拳，成败在此一举，他筹谋了六年，等的就是这么一天，不能慌，一定不能慌。
谋士还在说着：“皇上，他们的斗志已经被激起了，只吕家和家尚有犹豫，那毕竟是他们追随了这些年的主子。咱们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要他们做什么，他们识趣，知道跟着楚哲瀚必死无疑，要想留下手中的兵卒，自然是不会跟咱们作对的。”
而和家的大帐中，谋士说干了口舌，都不见眼前的和大将军有分毫动静。
他不由得勃然大怒道：“既然决定投靠皇上，又何须做此姿态，迟迟不肯发兵？”
和大爷这才睁开眼看了看他，冷笑一声说道：“老吕告诉本将军，说只要本将军弃了圣上，便可保我和家军上下数万人的性命。怎的如今却是变卦了？”
谋士一滞，颇有些头疼，不是他们说话不算话，只是他们都不曾想到，那和吕两家反叛过来之后，他们身边的将士们竟然都更愿意信服和将军。
凭着他们的口才，说服楚家军本就只是暂时的，当兵的汉子，心里想的就是保家卫国。此刻他们能借口那楚炎真何等残忍，竟然背主弑君夺位，又严明即便楚家有功，功劳也应该是楚炎平，故而楚哲泰才是正统。
可这只是暂时的，等些日子那些汉子回过神，各个都与吕将军一样拎得清了，只怕他们就要陷入如今楚哲瀚的境地了。
谋士心中亦是焦急，他们跟着楚哲泰整整六年，本来一切顺利，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了。
楚哲泰想得简单，以为干掉了楚哲瀚便无事，可他也不想想，洛城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楚炎真，楚炎真还有好几个儿子！
赶尽杀绝？杀得完吗？若那楚家与当年的蒋家一样便好了，全都一根白绫自尽了，倒还干净。
吕将军见他们僵持不下，不耐烦的说道：“你们也不要再劝了，且不说咱们心里这一关，就是咱们手下那些将士们，肯跟着咱们一起反叛已属不易。你们想要做什么，我们也无意阻拦，但请自寻法子吧！”
好在谋士们绞尽脑汁，说服了叛军们，让他们一举攻克楚哲瀚那九千精兵——至于楚哲瀚，到时候寻个机会，偷偷处决了便是。
于是正午时分，叛军们黑压压的往镇上来了。
楚哲瀚握着蒋芸婕的手，扬声说道：“将士们，今日是咱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了，愿我们来生，再做兄弟！”
将士们亦齐声呼喊：“来生愿继续追随陛下！”
“来生愿继续追随陛下！”
……
数声生生不息，楚哲瀚一袭玄衣，牵着一袭红衫的蒋芸婕，走出城门，二人缓缓走上前，远远的瞧见两里开外的叛军们。
那叛军反倒是迟疑了，竟犹豫不前。
楚哲泰磨磨后槽牙，振臂高呼：“为了大齐和平，咱们冲呀！”
虽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但因有心人追捧，大部队又稀里糊涂的策马预备上前迎敌。
正在此时，北面一众人疾驰而至，掀起了打量风沙。与双方不过两里的距离，他们停了下来。
大家细细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那群人，估计只有数百人，但是他们胯/下骑得并非马匹，而是——狼！
是狼群！那是北漠特有的品种，各个高头大马，目光精锐，叫人看一眼便闻风丧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天完结，推一下我亲爱的基友的文，谢谢大家的支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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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什么都没干，怎么白月光就到手了？
可是未等他高兴就发现，他的宝贝白月光怎么就……有点黑心肝呢？
郭樂摸着鼻子闭上眼，还能离咋地？就宠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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