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完，只见对面叶秝的手一颤，碧绿的茶汤连着雪白的沫撒了一些在茶席上，毫盏中的茶汤还在兀自晃荡着，摇来摇去，不肯停歇。
叶秝眉头微皱，颇为震惊的看着面前认真的弟弟，问：“慎之，你……可是在开玩笑？”
叶稹脸上表情也是严肃，说：“长兄，慎之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他正襟危坐，对着叶秝说：“长兄应当知道慎之是为什么来到青黍的——原先的时候，慎之曾想过终身不娶，然而来到青黍，遇到季姑娘之后，慎之才改变了这个想法。长兄，慎之是认真的，非季姑娘不娶。”
叶秝哼了一声，说：“还好意思说这件事情，你可知母亲被你气坏了，整一个月都是闷闷的。”
叶稹道：“这是慎之的错，待回盛京之后定当向母亲请罪。”
还请罪呢，他要是觉得真不应该忤逆母亲的意思，当时就不应该不打招呼就匆匆来到这里啊，这时候倒是说的真心诚意的……
叶秝不说话了，沉眼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弟弟——温润是温润，可莫忘了，到底还是块硬石头。
他的背稍稍往后靠了靠，眉头拧了拧。
他这个弟弟，从小在千福寺被陆岐养大，说实话，他跟他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叶稹年前回来，可他开了年又领了兖州指挥使一职，携夫人到兖州去了。统共加起来，两人相处时间不到半年。
可是，叶秝还是自诩了解一点儿他这个弟弟的。
和母亲一样的，倔强不服输，表面上柔柔和和，君子如玉的样子，里子认定了什么事情，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更何况，叶秝吸了一口气，鼻端萦绕着湿润清淡的茶香。
叶稹的老师陆歧，虽说是当代的名士大儒，但是这性情却与旁人大不相同，颇有一些视礼教为无物——当然，按照陆老先生自己的说法，他是对礼教的糟粕嗤之以鼻，不过这在旁人看来，却是是有点离经叛道了。
可是本朝礼教大防确并不严谨，陆老先生学问又极其的渊博，是以为天下文士执牛耳者。陆老先生干过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但是最为市井小民津津乐道的却是他丧妻将近四十年，却未曾再娶。
可谓深情。
自己的这个弟弟，本身性子里就有那种“磐石无转移”的个性在，再加上陆老先生的耳濡目染，如今怕是撞了南山也不回头了。
而且他有一点叶秝无法反驳，估计连母亲都不好说什么———叶稹说自己刚开始之时无意娶妻，是现在遇到那女仵作之后才改变的主意。
这应当未曾说谎，当初母亲逼他急了，他竟然自己跑到了青黍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姻缘，若是家人在从中作梗，怕是叶稹当真会如他所说的，终身不娶。
想到这儿，叶秝垂眼拿起了茶盏，说道：“古礼有云，娶妻应当三书六礼， ‘聘则为妻奔则妾’，你如今与人家不清不楚的便拉拉扯扯，像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