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向日葵》电影发布会前两个小时, 沈泽林站在落地镜前, 整理西装的袖扣。
秘书握着手机候在他身后，略显为难：“易云公司一会有个决策会议，您真的不去参加吗？”
沈泽林慢条斯理为自己系上领带，镜子里的人一身深色笔挺的西装, 眉眼禁欲而冷清，平淡：“不了, 我有约了。”顿一顿, “通知司机, 去《向日葵》发布会。”
……
秘书不知道一个电影的发布会有什么非要参与的必要, 《向日葵》的漫画确有在他们平台发布, 并走红爆火，成为他们平台的代表作之一, 但怎么也轮不到沈泽林这种咖位的董事亲自去参加发布会。
无可奈何走上去, 欲替老板整理桌上的文件。不经意一抬头，看到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还亮着，上面有“动漫社管理群”的微信群聊里有人陆续发来消息。
陆成见：“@秦念看新闻说今天晚上六点《向日葵》发布会？你怎么都不邀请咱们啊, 不是说好了苟富贵, 勿相忘吗？”
秦念：“【冷汗表情包】我有和现在手绘社的社员们说, 大四他们会来……对不起啊，学长你们都在京都吗？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呀。”
陆成见：“嘿嘿开个玩笑, 我不在京都，预祝你发布会一切顺利。”
陆成见：“但是沈泽林在啊！”
秦念：“谢谢学长。”
秦念：“【暗中观察表情包】虽然但是，沈学长现在不是去易云了吗, 好像很忙的样子，不敢打扰他。”
群里的聊天在到这之后有十分钟左右无人发言。
再下一条就是沈泽林给的简短回复：“今天不忙。地址给我，我去。”
接下来就是陆成见的刷屏，嗷嗷喊着有人诈尸。消息时不时地震响，潜水党纷纷冒出来，很快将沈泽林的回复顶了上去。
秘书以为自己看错，但也不敢随意乱动沈泽林的电脑，默默抱着文件夹走开了。
难以置信他所谓的有约，就是这样……
……
沈泽林知道秦念和顾辞已经订婚了，告白被拒后的两年以来他自觉保持距离，几乎没怎么和秦念见过面。
后来《向日葵》漫画上市，说的便是一对青梅竹马和一个名叫“向日葵”的小机器人的故事。 很直白的缩影，他仿佛从中看到了她的影子，慢慢能够了解，为何她最终几乎没有苦恼地走向顾辞。
……
沈泽林第一次看到顾辞，是在顾辞爷爷的生辰寿宴上。
他是众人瞩目的小少爷，脸上的浅笑礼貌合衬。因为尚未成年，手里还端着果汁，应对着旁人的搭话的模样却显得游刃有余，不热衷也没刻意流露出反感，所有的情绪都在礼貌的面具下头。
父亲告诉他，这就是顾家未来掌权的小少爷，可以试着和他接触搞好关系。
人虽说是个阔少，却没有什么负面的消息传出来，品学兼优，只当是个朋友也值得结交。
沈泽林将这话放在了心上，主动过去招呼。
顾辞眯眼含笑打量他一眼，看着他的脸，表情有三分错愕，但什么都没多说，正常同他寒暄。
沈泽林同样一头雾水，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他会有一种不受顾辞待见的错觉？
那种感觉很微妙，
沈泽林可以从他轻微回避的眼神里，看出对方并没有亲近的意思。
在这个圈子里七拐八绕的关联太多，也有可能是外头没有根据的流言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若是真在不经意的时候得罪了这位即将掌权的少爷，他还是早些弄清楚根结才好，省得日后稀里糊涂，被人下了绊子。
沈泽林留了个心眼，回去便让人着手调查顾辞，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反倒发觉一个不为人知的消息：顾辞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如表现出来的好，他和他搞艺术的兄长一样，对继承家里的产业没有兴趣，并且称得上是抵触。
……
这件事顾辞连身边人都没透露过，他虽然看着一副和煦好相处的模样，但沈泽林从他在宴会的表现和谈吐上来看，就知道他是个有城府的人。
不会像个叛逆的中二少年，受了委屈，便怼天怼地用极端的方式，毁灭自己亦或者登高而呼，向世界宣泄不满，将所有的不快都写在脸上。
他是个不将自己的情绪带给其他人的人，换而言之，他也不会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
沈泽林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一回恰好去到了顾辞所在的拳击训练场。
这是个私人训练场，主教官是退役的拳击选手，有正经的国际镶金奖牌。并不会广纳学徒，收的学员要不是天赋异禀的拳击预备役，要不就是钱多找乐子的富二。
沈泽林那日稍微提前了一些来到训练场，教练还没到。
空旷的室内只开了一盏聚光灯，打在无人的拳击场上，黑暗中传来人重击沙包的声音，砰砰规律作响，稳且狠。
沈泽林听到这样的声响，还以为是主教官。
缓步走近了，才看着背对着他的方向，站着一个背影看似清瘦的少年。眼神狠戾冷漠，接连的重拳将悬挂的沙包打得摇摇晃晃。
他似乎用尽了全力，汗流浃背，每一拳下去都能清晰看到沙包上的凹陷，冲击力非常。
沈泽林差点没认出来，那就是顾辞。
……
他的心情看起来差极了，
气氛冷到连沈泽林也不愿意上前去触那个霉头，默默看了一会儿便要走远些。
转身不久，忽而听到身后传来欢快的手机铃声。
沉闷的拳击声响随之停下来了。
同处一安静的室内，沈泽林坐在角落里无声穿戴好自己的拳击手套，即便无意也能听到顾辞那边的声响。
顾辞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背对着他去接起电话：“喂？”
沈泽林错过了吱声的时机，朝后看了一眼。
昏暗的室内，少年气喘吁吁，力竭一般地瘫倒，靠坐在深色的墙壁下头。
脱掉拳击手套的右手抓着手机，微微昂着脑袋，眸光冷清仰望着天花板，额前稍长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谁？”
离得太远，沈泽林听不到电话那头人的声音。
只看到得到回应的顾辞，身体轻微僵硬了一瞬，旋即整个人的表情和姿态都发生了说不出的微妙变化。
他刻意屏息放缓了紊乱而粗重的呼吸声，静静听着那头的人说了好一会的话。
时不时轻轻应上一声，低下的脑袋，咬开左手的拳击手套。
好半晌，才嗓音低迷，委屈地小声呜咽道：“恩，我心情不好。”
随后瘪着嘴，哼哼唧唧，说起了家里的事。
……
沈泽林意外地听到了他家里的事，想要避让也晚了，难以置信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少爷，竟然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像一个对人撒娇的大男孩。
沈泽林原以为他们会是一路人。
如今方才知道，他远比他幸运，早有了可以卸下心防，袒露一切，依靠求取安慰的人。
……
沈泽林关注上秦念，最开始是因为在意起“念去去”这个笔名的画师。
她的画风温暖干净，自有一派的风格且笔触细腻，细节完美。虽然因为产出图太少，暂时还没有大爆，但沈泽林很看重她的潜力，早想把她签入自己的公司里头，奈何被不问名利的念去去大大拒之门外。
所以在他收到秦念的入社团申请书时，才会如此惊喜，甚至觉得这是一种飘渺的缘分。
……
画师的画风和自己本人的性格有一定的关联，沈泽林在见到秦念本人之前，便想象她会是一个内心温暖而细腻，恬静的女孩。
饶是心里早有准备，真见到真人时，竟至于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的眼神干净而柔软，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懵懂，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小公主。在她的世界里只有阳光而无风雨，因为纯粹，所以笑容甜软，可以治愈心灵。
一见钟情。
……
沈泽林不知道，这份突如其来的悸动，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沉重深刻得多。
越接触，越深陷。
那段时间他常常会抽空去社团参加周例的会议和活动，看看她。
秦念因为对社团知之甚少，集合了所有小萌新的特质，又乖又呆。
每次都带齐了本子和笔，早早地来到前排找好座位，守着时间，兴冲冲等待活动的开始。原以为是多高大上的会议，结果只是更多地带着娱乐玩闹性质，和专业性无关，促进大家的交流和友情罢了。
秦念失落地垂着脑袋，觉得无聊，在本子上随手涂涂画画。
沈泽林留意到了，离开时特地从她旁边经过，看到她满了一个本子的，各式各样不开心的卡通简笔人物，暗自失笑地弯起眉眼。
“会议很无聊吗？”他和她搭话。
秦念闻言，受惊的兔子一样瞪大了眼，呆愣片刻后，这才想起来欲盖弥彰地慢慢捂住自己的画册，讪讪：“没有没有，会议还挺有意思的。”看他不信，小声解释，“只是我以为会有画技交流，或者是漫画相关，还期待会有大神讲讲课的……”
沈泽林记下了。
于是新成员欢迎会上，他一反低调的常态，接过陆成见的画，做了一次技巧展示。
画作好后，因为陆成见咋咋呼呼想上来抢画，带头乱了秩序。
场面脱离掌控，人潮向他涌来。
他从人群之中抬起头，不知为何执着地朝秦念的方位张望，想看看她的反应。
她就站在人群外，并没有靠拢。
或是触到了他的眸光，踮起脚尖，冲他挥挥手，欣喜赞叹地微笑。
沈泽林唇角缓缓扬起。
内心雀跃着，像是得到夸奖的少年，心满意足，瞬间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对于秦念，他向来不舍侵占。不急不缓，只想着慢慢相处，缓缓将她拉入自己的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