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徐长清想赌一把！
他跟随太后, 逼宫新帝，已经是罪无可赦, 便是死罪可逃, 可今后也再难起复。只愿今日, 豁出一条命去，为徐家子孙拼搏一把。
他算看出来了, 新帝是个仁和的，只希望他今日迷途知返, 能为徐家子孙拼一个出仕的机会。
这丹药平平无奇，黑不溜秋一颗小丸子。可丹药一入口, 化在喉间便已经觉得有些滚热之感, 这股“暖流”落到哪里，哪里都热起来。很快，他便觉得浑身都有些不对。
徐长清含含糊糊的磕头, 对着刘太后道：“太后娘娘, 臣吃了, 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这药无用，此人是个骗子……”
话没说完, 就觉得眼前看谁，都是泛着血色。金阶是红的，太后是红的, 那骗子也是红的。
“叮”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他低头去看, 只见那东西泛着寒凉的光，像冰块一样。他忙捡起来，不顾一切的抓在手中，似乎如此，便能缓解燥热……
不知谁，叫他的名字，他眼前血红一片，四处都是妖魔鬼怪在飘荡。徐长清又惊又惧，抓着匕首刺了过去……
李延迹捂着手腕上的伤口，干脆利落的一个手刀，将徐长清给打晕了。
“刘太后，陛下，您也看见了。徐大人是位文官，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假。可吃了这药，五六名御林军都拿不住他，还能伤到人。刘太后，您还有何话可说。”
徐长清被拖了下去，一直袖手而立的荀太傅终于开口了：“当年，局太子殿下便是如此。他手腕上，隐约有些古怪的紫筋，当时情形混乱，我只是惊鸿一瞥，没能细看，后来，我秉明明正帝，想让明正先帝细查。可……”
明正帝暴怒非常，根本不听辩解。再后来，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局太子获罪之后，还是郡王的永正帝才站在了朝堂之上。
荀太傅看向了刘太后。
李延迹也在此时再次开口：“我李家先祖，便是被眼前这位历经三朝的刘太后所挟制，将这种邪药献给了太后。这药只有我李家有，这么多年，只有局太子一人中毒。那么，这药是被谁吃了呢？”
他站起身，伸开双臂，像一只乘着冷风的鹰：“我们李家，世代都是罪人！”
“局太子是一位多好的太子？他仁和、善良，无畏，且敏慧。可刘太后，你的丈夫，永正帝呢？他沉迷美色，广修宫殿，是个不折不扣、贪图享乐的昏君！你的儿子，和宁帝，他暴戾成性、无端杀戮，是个货真价实的暴君！你本人，贪恋权势，残害无辜，抓住我李家妇孺做要挟，事成之后，杀了我李家四十余口，你就是个毒妇！”
“我李家祖父留下遗言，有朝一日，李氏子孙务必要将此罪，陈情在青天之下。李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心愿，并不为我李氏满门的冤屈，也不是要为李家报仇雪恨，而是要为局太子洗清身上谋逆不孝的不洁污名。”
李延迹起身，笑了笑：“永正先帝和和宁先帝造下多少杀戮，李家身上，就有多少血债。我们李家，世代都是罪人。今日，便以死证罪。”
他突然一跃而起，整个人从高高的墙沿上，如一只决绝的鹰隼，从高空中落了下来。
谢缜此前，并未察觉。
他们的计划中，没有这些。
这鹰隼便如此降落了。
江面上水汽低蒙，大雨将至，天空中灰云一层一层压低、迫降，仿佛一伸手，就能从船板上摘下一片云来。
一艘小船极快的接近了大船，一行人整装列出，将不知情的百姓都阻隔开来。
姜似练一身黑衣，身着斗篷，快步从木板上跳上船来。
为首的护卫吓了一跳，命人严严实实的防卫起来。
绵绵道：“殿下……姑娘，您也有了身孕，千万当心。”
姜似练面沉似水，由护卫带着，下了船舱。
护卫一进去，又极快的退出来：“娘……夫人，里面气味恐怕不大……”
“无妨。”姜似练命他退开，进了船舱。
船舱狭小，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郁的药气。床上锦被垂落，一个年长的侍女蹲在旁边，不停的抹泪。
床上的人，无声无息，像是安静的睡了过去。
姜似练给她把过脉，轻轻放下手，才出了船舱。
哪里有这样安静？
她又病了，本就是疼晕过去了。哪怕是晕过去，五脏六腑也翻江倒海一样的疼。
长生帮刘惠机散了散锦被，跟了出来。
“郡主……姑娘说热，觉得热的难受，又怕着凉，只好用枕头撑着，透透热气。”
姜似练吐出一口浊气：“怎么回事？不是说，顽疾已经好了吗？随行的太医呢？”
她突然发怒：“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太医一直随行，见皇后动怒，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夫人恕罪，非是下官没有尽心，而是……姑娘身体实在太弱，病势汹汹，该用的药都不能用，何况，她看似痊愈，实则体内多有积毒，根本再经不起一点折腾啊！”